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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我是妖精？”我放下准备打开发髻的手，扭头说。这丫头，居然这么说我。
“从小儿就听人说，只有妖精才什么都会呢。”她倒是满脸自信。
“得了吧，就那么三两下子，又不专业……聪明些的人，学什么不会？”我继续梳头。
“唉，姐姐才是聪明人呢，我……啥也不会。”兰娘垂下了小脑袋。
没想到，我这无心的一句话竟然勾得她不快。
“你才是真真正正的聪明！瞧你做的针线活，瞧这花儿绣得跟真的似的，要是天暖和了，出去转一圈准能招来蜜蜂。”我抬起脚，把那双鲜艳的拖鞋端到兰娘眼睛底下。
“姐姐？”果然，小丫头笑了。
“帮我打点水，我梳洗一下上床。”
看着兰娘出去，我放下梳子，突然没来由地一阵惆怅：她以后怎么办呢？在王家，在这里，横竖都是丫头，而且在我这个角色尴尬的人身边。十六岁了，这个年纪的很多女孩子已经作了新嫁娘了……
把手伸进那冒着热气的大铜盆中，暖暖的感觉立刻溢遍全身，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好舒服啊！久违的感觉。泡脚的时候，我随手打开两天前让张祥弄来的那本《诗经》，正翻到《召南》中的《摽有梅》篇……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声音。
“陛下驾到！”一个高高的、尖尖的嗓子在院子里喊道。
啊……
我慌得随手把书摊放在身边的小几上。这个时候，“西门庆”来做什么？
“奴婢参加皇帝陛下！”分不清是兰娘、秋云还是夏芝、夏棠了，总之，大概是怡心阁所有的“服务员”都去院子里跪迎“皇帝陛下”了。在这样的雪夜！
我该怎么办？脚还泡在水里……
“陛下，姐姐……叶侍卫她在洗脚……”是兰娘怯怯的声音，然而没人回答。
天哪，进屋了！
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走在前面的兰娘打起了帘子……
“西门庆”大步走了进来……织金龙袍明晃晃得刺得眼睛睁不开。
“陛下……我……不好意思！”我试图把脚从水盆中抽出来，可是……眼前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压力重重的压住了我……全身动弹不得。
“哈哈……”
我看到：“西门庆”笑如春风、俊美无匹……一个年轻男人在外表上的魅力被他诠释得恰如其分！
“不忙，你洗你的。”他竟然这样开口了，可我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倒更觉紧张。
“《摽有梅》？”“西门庆”顺手拿起了我刚刚放下的那本《诗经》。我一动不动，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啊？他竟然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不过，客观地说，这家伙的声音很好听，中气又足，这会儿抑扬顿挫地读诗，还蛮像那么回事的。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念完合上书，“西门庆”的嘴脸终于藏不住了！一抹意味深长的邪笑自他的薄唇边漾起。
“怎么了，野丫头居然起了《摽梅》之叹！”
一股男性的气息扑近我……色狼正朝我走来。
“咣当……哗啦……”
“啊……”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水盆翻了，凳子倒了，水流了一地……
这情景并没有给“西门庆”带来影响，相反，我现在完全处在劣势。披头散发，光着潮湿的双脚，雪白的睡裤被水洇湿了大半，叉着腿坐在地上……
色狼的眼睛闪着淫欲……快要扑过来了。
“陛下……”我大叫一声，迅速从地板上弹起。
“假正经么？”“西门庆”的眼睛牢牢钉住我，那黑色的瞳仁不再清透，此刻，燃烧着的是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欲火……
沉默，僵持。
那双眼睛里的火焰越来越旺……突然，我在燃烧的烈火中看到了两个白花花的身子交缠在地上……
“请你走开！”我大喊一声：想起那不堪的一幕，我心中顿生出一股怒火。
“走开？你知道你面前的是谁么？”“西门庆”似乎冷静了一下，然而熊熊火焰仍灼烧着他的双眼。
“你的面前是大齐的皇帝！”他继续，胸口开始起伏，气息越来越重。
“我不管面前是谁，请你离开！”我压住怒火，冷冷地回答，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哼！这是我的地盘，你让我离开？”帝王的气势压来了。
“那好……我离开！”
“没有我的允许，你能踏出这里一步？”
“陛下……你，不要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你三番五次的忤逆于我，我都没有追究，现在反而怪罪于我？”
“我如果有什么得罪陛下的地方，请陛下治罪。只是，不劳您亲自动手！”
“哈哈……你今晚跳舞引诱我，现在却又这样……这就是罪过！”
……
我的肺快气炸了！奶奶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明明是你丫的命令我跳舞，却说是我企图引诱？狗屁皇帝！
“微臣愚钝，不明白陛下的话。明日是正旦，陛下还要举行典礼，请陛下离开这里。”
“离开？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西门庆”提高了声音，强压住怒气。
“在这里，我说了算！”我放低声音，直视那双欲火和怒火交织着的眼睛。
“哼！你知道什么是天子之怒么？”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我毫不畏惧。
“那，小妖精怒了会怎样？”这一次，话语里多了些许温和的味道。
我怒了会怎么样？我怒了会怎么样？
……
眼见得“西门庆”的眼神中多了几许轻佻，我突然心中一亮，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到床边，摸出那把小匕首。
“流血五步，伏尸一人！”
我将那闪着寒光的刀尖对准自己的咽喉！
……
“西门庆”眼光一闪，呆住了！
凝滞的空气中传来蜡花的“噼啪”声……
“好，好……”
愤怒的皇帝袖子一甩，强劲的风声几乎把妆台上的蜡烛扑灭。
“起驾！”随着重重的摔门声，走廊里的太监长长地喊道。
终于走了。
兰娘掀帘子进来，看到我“啊”地惊叫一声，转而扑了上来，夺掉我尚握在手中的匕首。
“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想张口说话，却发现早已是泪流满面。
一夜未眠，我的眼前出现的总是一张脸。
我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我以为马上会有人来宣读圣旨，宣读那控告我罪名的圣旨。谁料直到下午也没有动静。试探着问了一下早上出门回来的于永，皇帝今天是否还有朝会，他很吃惊地说今儿陛下和群臣正忙着举行祭典呢。
“姑娘怎么忘了今日是元旦啊！”于永颇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噢……我，我忘了。”赶紧挤出一个笑来掩饰。
“姑娘，今儿……按规矩是要吃春饼的。”于永看着我说。
“啊？我都忘了，你瞧这几天我的记性。”突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饮食习俗，我赶紧跑进屋通知女孩子们和我去厨房。
哈，这个于永倒是不见外了，赶着和我讨东西吃呢。
舀水，和面，摘葱、洗菜……厨房里忙碌起来了。我对命运的担心暂时被春饼工程冲淡。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十八章 元夜惊魂
也许是“西门庆”太忙了。听他们说皇帝这几天忙着带领群臣大张旗鼓地举行祭祀典礼，或是举行隆重的宴会……总之，我担心的事情没有来，一连十天，怡心阁的生活都很平静，波澜不惊。
这种平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身为御前侍卫的我，竟然在皇帝频频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一次也没“上班”。
兰娘时不时地和我提起这事，她认为皇帝把我忘了！
“姐姐啊，你已经十多天没有上殿值班了。”
“不上班更好，我巴不得呢。”瞧她那满脸忧虑的样子，我没好气地说。想起除夕夜我就来气：“西门庆”的表现不折不扣地像个色狼，一个被淫欲膨胀着的色狼！逼着我跳舞，却说我想勾引他！
为了躲开兰娘的纠缠和秋云们的目光，我索性闭门不出，躲在卧室里练习我的剑法，累了时把《诗经》翻出来看。翻到《召南》时，突然想到那晚“西门庆”摇头晃脑念书的样子。暂且抛掉别的不说，就那一刻的表现，还……真有点儒雅超凡的味道，声音也不赖，仿佛是刚下过雨的空气，清新且干净。
不过，过后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发抖！活脱脱一头发情的公兽。
哎，想起我那晚的表现，委实……那个叫什么，“刚烈”么？想到这里，不由得偷偷笑了起来。
日子就这样过着，练剑、打拳、读书，做饭，很充实。闲下来的时候我想通了一件事：该来的终究会来，不该来的怎么盼也是盼不来的。偶尔，在这清闲的日子里，我会想起王泰来，这个真心对我好的男人，不知他现在怎样了。再过一些日子就要考试了，也不知道他预备得如何？
眨眼间，正月十五到了，阳光灿烂，天气晴好。
听他们说，这些日子宫里头热闹得很，各处都很忙碌，预备着元夜的盛会。那一年一度的盛宴，不仅宫里有身份的女眷参加，皇帝也会邀请朝中重臣参与。
“都是哪些大臣会受到邀请呢？”我问秋云。
“多半是皇亲国戚，再就是勋贵大臣，还有陛下重用的一些大人们。”
“那……有没有三品官参加的？”我急慌慌的说：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户部侍郎宋若水会不会受邀。
“这个，我们哪里知道啊，只有陛下身边的人才知道。”秋云瞄我一眼，有些为难。
我知道，她一个宫女，又被派在我这“尴尬人”的身边，哪里能知道这些？
想起徐惠春，我心里……真不是滋味，21年啊……宋若水也是个痴情人，整整21年不娶妻，他也应该在等着当年的新娘吧。
都是那“西门庆”和已故的老皇帝！罪恶的制度！
免不了又暗暗骂了一番“西门庆”。不过，如果要让徐惠春光明正大地走出深宫和宋若水团聚的话，还非得丫开口。想到这里，我头都大了。徐惠春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满心指望我受宠能够帮她一把，没料到我就是个呆鹅，不仅不会献媚邀宠，甚至对皇帝送上门来的“宠幸”都拒之千里！唉，我是不适合在这里生活啊。
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秋云等人都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想出门去宫里各处逛逛，听说好多地方都点了花灯呢。
“你们爱去哪就去哪吧，今儿不是过节么。”我笑着说，不想他们闷着。
“谢姑娘！”几个人欢天喜地地跑出门去了，连带着兰娘也跟在后面凑热闹去了。
待他们走后，我换上一身稍稍紧短些的深色衣裙，悄悄把门掩上就直奔宜春院走去。路两边都挂满了花灯，红艳艳的很好看。不过我现在可没心思欣赏这个，我只盼没人注意我，顺利溜到宜春院。我现在的身份这么尴尬，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
好在我一直贴墙走，而且宫里的太监宫女多半去看热闹了，路上没有多少人。没多久，我就来到了宜春院。显然，我的来访令徐惠春很惊喜，拉了我就到她的卧房里说话。
“姐姐，我……不能在这里待久，我那边没人在，我对他们说我留下的。”面对她的热情，我有些为难。
“哦……没什么，妹妹啊……陛下在麟德殿大宴群臣，你……怎得没有伴驾？”
“我……我，今日不该我值班。”我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