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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还客气什么？”欧丽云即使笑着，也掩饰不了眉间的愁绪与疲惫，“小姐，请给这位先生来一杯绿茶。”
罗之民作为一个大夫，极其注意养生，除了茶，其他什么饮品都不喝。
“今天刚刚到这里吧？”
“是，上午到。鹿鸣去接我了。”
“他现在呢？”
“我让他先回学校了。说好明天我去学校看他。”
“我了解的大概情况，之前已经在电话里说明了。您和尚先生有什么看法？”寒暄之后，罗之民说道。
“我和我老公……说实话，真没办法了。”欧丽云苦笑了一下，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明显了很多，“这几年眼看着儿子越来越好，可突然间一切又转回去了。好像不管我们跟他强调多少次他和……和竹灵的死没有关系，他就是听不进去。”欧丽云匆匆忙忙地带过了女儿的名字，低头喝茶。很多时候，她不会提起竹灵——这个让人掉眼泪的名字。
“上次在文大宿舍和他见面……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看样子他最近很少出门活动，而且瘦了很多。至于其他——鹿鸣开起‘自杀’的玩笑……抑郁症的临床表现是怎么样的，您一清二楚。自杀倾向是在什么程度，您也一清二楚。不用我多说。”
欧丽云听着罗之民的话，不知觉地伸手撑住额头，闭上了眼睛。
短暂的安静后，欧丽云重新坐直身子，恢复了自身强势的气势。
“需不需要鹿鸣暂停学业，入院治疗？”
罗之民思考着，没有说话。
“罗医生，只要您一句话。剩下的由我来跟鹿鸣谈。”在鹿鸣的病情上，欧丽云与罗之民有着难得的默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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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陪着母亲慢慢地走在学校里宽宽的道路上。
“儿子，我准备在这里多陪你一段时间。”欧丽云挽着鹿鸣的胳膊说道。
“那美容院怎么办？我爸独自一人在家该怎么办？”
“美容院里有副院长负责。至于你爸，他还带着高三强化班呢。你指望他闲得没事干？他现在天天在学校住着，没空回家。”欧丽云有点抱怨。
鹿鸣轻轻哼了一声，完全不像是笑的样子。
欧丽云原本轻松的心情顿时被拉回现实。她的面色再次凝重起来。
“鹿鸣……我和罗大夫已经见过面了。”
“所以？你们又密谋了什么计划？”
“鹿鸣！”欧丽云皱了皱眉头。
“……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他说着，没有任何表情。
欧丽云深深叹了口气。“孩子，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休学去医院吧。”
鹿鸣没有回话。
她仰头凝视儿子的面容。等着，等着……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她终于看到了那平静暗淡的眼眸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只是……那亮光显然不是因为她的话。
欧丽云顺着儿子的视线，转过头看去。
晃眼的阳光中，漫漫走来一个穿呢子外套，缀着弯弯牛角扣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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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立远远地便看到前方有两个人。只是由于近视，她走近了才辨别出来人的面孔。
夏立疑惑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笑着打招呼：“阿姨好。”
好吧，她是有点拘谨。
鹿鸣看着她，总算是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微笑，虽然那笑容看上去很是敷衍，没什么精神。
“你是……”欧丽云问。
“妈，她是我……朋友，王夏立。”鹿鸣简单地介绍。
“哦。你好。”欧丽云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夏立，目光最终汇聚到了夏立的脸上。
“这里……最近摔伤了，所以弄了纱布。”夏立摸了摸脸上的纱布，笑得有点傻。
“女孩子是要注意些。脸可是最重要的。”欧丽云点点头，“王同学，你和鹿鸣在同一个班上？”
“是的。”
“你这是出去？”鹿鸣问夏立。
“要去换药。”夏立回答。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鹿鸣说。
夏立挥挥手，又转头跟欧丽云打了招呼，离开了。
欧丽云扭头看着夏立离去的背影，又望望鹿鸣，若有所思。
“妈，回到刚才的话题吧。”鹿鸣走上通向宿舍楼的石子路。
欧丽云仍然在出神。
“妈？”
“嗯。”欧丽云整理了思路，展现亲和的笑容望向儿子。
“让我休学去住院——这就是你和罗之民商量的结果吗？”
“鹿鸣，我们别无他法。”
“或许是这样吧。”鹿鸣自嘲地说，头也不回地独自朝前走去。
第36章 “左哼哼”先生
“好了，恢复得不错。”陈惠茹耐心地为夏立贴好纱布，收拾手边的用品。
“惠茹姐，你亲自来帮我处理伤口，是不是……很屈才？”夏立认真地问。陈惠茹冰凉的指尖轻轻划在她脸上的感觉还在。她看过医院公告牌，知道这位年轻的女医师级别很高。
“哪里的话！既然你是奕凡带来的，我自然要亲力而为。”陈惠茹灿然一笑，“包拿好了吗？我送你出去吧。”
夏立拿起桌上的背包，一盒提神醒脑的薄荷糖滚了出来。
陈惠茹好心地帮她捡起来，看了一下盒子上的标识，塞到背包里。
“谢谢。”夏立背上包。
陈惠茹垂下眼眸，微微沉思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夏立，眼光里有着缓缓流动如水的凉意，不是冷漠冰人的那种凉，而是单纯的职业性很强的情绪，没有任何感情偏袒，就好像她穿着的白大褂，以及那尖细的手指，还有那闪闪发光的不锈钢镊子。
“原来是你。”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什么？”夏立问。
“奕凡曾经问了很多专家关于血红蛋白H症的问题。他也问过我了……那是一种临床表现为嗜睡的病症。他那段时间乱七八糟看了很多资料。当时我就在想，是谁让他如此上心。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嗜睡的人应该是你。”陈惠茹静静地说道。她刚刚看到了，看到夏立的背包里，除了薄荷糖，还有风油精等东西，全是提神醒脑的。
夏立看着陈惠茹平静的面庞，不知该如何说话。
陈惠茹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长长出了一口气。“夏立，你反应太迟钝了。”
“大概……是吧。”夏立想起奕凡，想起他深邃的眼眸，想起他从不动声色的面容，想起很多很多……
“话说回来，他怎么没有陪你来？”陈惠茹问。
“我没告诉他我今天要来医院。”夏立喃喃道。她突然有种去找奕凡的冲动。
陈惠茹照旧送夏立到了医院大门口。
她看着夏立朝她招招手，上了公车。
那是个平凡的女孩。
那是韩奕凡爱恋的女孩。
陈慧茹突然感觉阳光有些刺眼——得了吧，陈惠茹，那个男人再怎么优秀，他不爱你，有什么用？
她耸耸肩，甩开遐思，转身朝医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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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立和周远坐在沙发上，对着茶几上的电脑发呆。
“你确定他在线——哦，不对——隐身吗？”夏立扭头问。
“电话打不通，只能尝试这个了。”周远边说边打字，念着，“夏立过来了，吵醒我睡觉。”
的确，正好好睡午觉的他是被一阵门铃声叫醒的。打开门一看，夏立站在那里。当时她贼笑得跟猫一样：“学长，我来看你啦。”
“你是来找姓韩的吧？”周远一手仍然搭在门上。说实话，他很怀疑她的动机。
“我是来看你的。”夏立赶紧从周远的臂弯下钻了过去。很不幸，周远猜对了。夏立不知道奕凡的办公室在哪里，电话也打不通，于是便过来了。
周远瞪着电脑屏幕，几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那边跳出一行字：她脸上的伤是不是要去医院换药了？”
“已经换过了。我说，在家里挺无聊的，不如我们去你那儿逛逛。”周远看了一眼夏立。他早就从奕凡那里知道了夏立的情况，如今瞧她精神头蛮好的样子，又有奕凡看护着，也就不担心了。
那边又是过了很长时间，然后传过来的是一个图像“左哼哼”。
“他不同意，你跟他讲。”周远将电脑转了个方向，对着夏立。
“要不然，等你下班了，我们三个一起去看电影？”夏立写道。
“左哼哼。”
“到目前为止，我只看过一场电影。”
“左哼哼。”
“要不看动作片，噼里啪啦的，我就不要睡觉了。”
“左哼哼。”
“左哼哼先生，你除了左哼哼，不会别的吗？”
“右哼哼。”
“学长，你看他，”夏立向周远控诉，“他的态度不严肃。”
周远俯身看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聊天内容，说道：“其实，估计你此生也只能看一场电影。”
“学长！有你这样说——”
门锁转动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吸引了沙发上两人的注意力。
奕凡臂弯里搭着外套，一手拿手机，推开了门。
阳光悄悄从他背后溜进来。
周远胳膊交叉在胸前，朝后重重一仰，歪在沙发上——“瞧，咱‘左哼哼’先生进化成超人，超光速一路狂奔回来了。”
他从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在除办公室以外的地方看到过韩奕凡。
夏立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腿，抱着咖啡色的抱枕，笑得直不起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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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吃完饭后，奕凡开车先送夏立回学校，然后再和周远一起回家。
三个人溜达在路上，夏立的心情很好。
“真像是回到了四年前我们三个人一起压马路的日子。”夏立说着，没有察觉到她主动提起了那段曾经努力想要忘记的时光。
奕凡只是松松半握拳的手，没有说话。
“嘿，转眼哥就奔三了。人生已经混过三分之一了。”周远眯起眼睛，“到现在活得跟野马似的。”
“学长，说得这么伤感干什么？”夏立用胳膊肘拐拐周远，想起什么，“对了，告诉你们个有趣的——我有同学弄了个课题，调查职业为秘书的女性在婚恋市场的情况。你们猜怎么样？”
“没人敢娶女秘书？”周远配合地问。
“差不多。女秘书在婚恋上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地位。”夏立想想，“奕凡，你有什么看法？”
奕凡认真思考了一下。
“夏立，”他对她说，一丝不苟得像是在正式会议上提出建议，“不如你毕业了来给我当秘书？”
这就是他认真思考的结果。
夏立傻眼了。
周远爽快地吹了一声口哨。
“不是……奕凡你有没有听到我说女秘书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地位？”夏立钻牛角尖，强调了“尴尬”这个词。
“就是听到了才有这样的建议。”周远接茬说。
“你那么爱睡觉——估计找不到工作的，那我收留你好了。”奕凡突然笑起来，如沐春风般和煦温暖。
奕凡和周远一起向前走去，夏立站在原地发呆。
她迟钝地意识到了奕凡的“小心思”，突然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等等我。”她喊道，提起脚步朝他俩跑去。
奕凡突然止住了脚步。夏立差点撞上他。
“小心。”奕凡说着，敏捷地扶她站好。
夏立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地朝前方看去。
他们已经走到了男生宿舍门口。
台阶下路口停一辆车。一个略显清瘦的男生靠车站着，脚边是行李箱。
尚鹿鸣。
“鹿鸣！”夏立打招呼。
尚鹿鸣慢慢抬起头，在看清眼前来人后，原本带着一丝懒意倦怠的面容渐渐收紧。他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你妈妈要离开了吗？”夏立走过去，仰起头问。
鹿鸣没有回话，没有看她。他的脸色愈加苍白，褐黑的眼瞳直盯着夏立身后的奕凡。
气氛一时有些古怪。原本走在奕凡右边的周远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溜达到了奕凡左边，介于奕凡与几步外的鹿鸣之间。
“哦，”夏立想起她应该做一下介绍，“鹿鸣，你已经见过周远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