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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不爱说话的人,伤口是死的,愈合不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这般担忧起了邱逸的事,有时甚至连想官司的功夫,都会莫名其妙绕到他身上去。
这,大概不是个好兆头。
她停止了胡思乱想,思及邱逸方才的神色,像根本没注意到她似的,遂拱着小黄来到初菱面前,道:“你先与小黄回客栈去,我去看看邱逸怎么办。”
初菱满面红光地点头。
言罢车瑶便出了段家院子,见天色已晚,秋风微寒,四处是一片月华如水,不由担心起了初菱能否平安回家;但转念一琢磨,小黄是只人来疯,看见陌生人会战斗力爆满,应当没什么大碍;虽然它与邱逸一同出现有些蹊跷,可想想还是追去了树林之中。
段家位于一条小巷的最里端,前方是长街,后方连着树林,进进出出也只有一东一西两条路线,而在她们来时,通向树林的那条小道还没有脚印,因此她推测邱逸是去了树林里面。
这片树林不大,应该离城郊还有一段距离,平日看着还好,在晚间之时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她抱着手臂,心里不住地在打退堂鼓,可地下的脚印一直通向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他究竟走了多久。
四周乃是一片漆黑,借着清冷的夜光,车瑶依稀看到前方正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从轮廓看来有几分像邱逸。
毕竟是大晚上,她仍是不免提高了警惕,轻着脚步向前走去,而对方似乎听到了她的声响,头也不回道:“你怎么来了?”
的确是邱逸的声音,却又似乎不悦于她的到来。
“我……怕你出事。”车瑶抓了抓脑袋,实在不知该怎样开口,只好笑呵呵道,“你……不回员外府歇着么?”
“今天想出来走走。”他说着将剑扣在腰间,开始往回走去,与她擦肩而过时,步伐轻顿,“你不回去么?”
他迈步的动作停了下来,二人此刻是并肩站着,又挨得很近,因此车瑶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不知他的眼神落定在何处,鼓起勇气道:“你有想说的话吧?”
“什么?”
“关于你父亲这件事,我的看出来——你什么都没有说对吧?甚至连段大人都没有倾诉,一直埋在心里,不难受么?”
邱逸听罢转过头,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可眼底的不满又添几分。
“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矛盾,可每次我们家穷得只能吃两顿的时候,我都会拉着安叔与初菱抱怨我爹两句。你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可以告诉我的。”
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抬起了双眼,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望着他。月光之下,她脸上的表情不甚清晰,唯独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而有神。
邱逸依然只是看了看她,皱着眉道:“为什么要与你说?”
以往与她说话之时,他虽总是不悲不喜的口吻,但脸上细微的表情却是很容易便能暴露出他的所想。而现在的他——一双眸子平淡如水,甚至连四目相对时也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大概,是真的有些恼怒了。
“因为我关心你。”车瑶咬了下嘴唇,仰着脑袋注视着他,“我知道你会嫌我多管闲事,可我这个人就是爱多管闲事,尤其是——我关心的人的闲事。”
她说的一字一顿,坚定不移,令邱逸愣了一下,有些错愕地张了张嘴,眸色柔和了几分,却是退开了一步,忽然道:“你想知道的,就是我爹的事?”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每次提到他,你会看起来这般不开心。”
段铭珂的叙述不会有假,从刚才的故事听来,这邱寄明并不像会做出抛妻弃子之事的人;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想,这两个人不会不明白,可又是什么一直堵在他的心里?
邱逸侧首望定了她,继而撇开眸子,抱着剑倚靠在了身后的树上,幽幽道:“他们是怎么相识的,你应该也从师兄那里听到了。后来的事也简单,我娘不久后就他成了亲,只是那时邱太师不允许,他们便关了学堂私奔去了平安镇,也就是在那里生下了我。”
车瑶心中一咯噔。
他——一直在避免提到邱寄明的名字,对邱肃也没有唤一声“爷爷”的意思。
“他们虽然成了亲,但邱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因此邱太师一直在费力找寻他们。一直到生下我,我娘都没有个名分。他觉得这样不行,毕竟我娘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能总窝在这样一个小镇子里,可又一点功夫都不会,连捕快的位子都不够格,最后决定去考状元,再风风光光地迎娶我娘。可惜——这一去,就没有回来过。”
邱逸的眸子黯了黯,却不知怎的笑了出来:“他这一行非常顺利,虽然用的是化名,但从乡试到府试再到院试,一直到最后高中状元,都是一帆风顺。我娘听说了这个消息,高兴得连觉也忘了睡,每日都要打扮一番,去门口等那么一回,看看他是不是会回来。可是……一连等了三年,他都没有回来。”
“我记得,他走的那天正好是腊八,我不久前刚过完四岁。印象很模糊,可是那天下的大雪却不会忘,几乎要把整个平安镇都淹没。而我娘,就这么站在风雪中朝他挥手,站了很久很久才离开。”
他抬头仰望着墨色的天空,声音却越来越轻。车瑶眨了眨眼,仿佛能从他的双眼中看到那白皑皑的一幕,在漫天飞雪之中,邱寄明披着大氅坐于马上,垂首凝视着前来送别的母子二人,却是一言不发,明明早已开始了哽咽,却要强装笑颜。
“三年之后,他靠一己之力坐上了太子太傅的位子,可我娘早就因为思念成疾而害了病,谁也治不好;他给的钱……也一文没用。”邱逸耸了耸肩,冷漠得不像在叙说自己的故事,“他说要让我去京城,要照顾我,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娘已经不在了啊。”
话到末尾,他淡淡地叹息了声,好似是怅然,又更多的是无奈。
车瑶记得他曾说过,他在母亲去世后不久就被廖敬之收为弟子,因此去了平安镇隔壁城里的提刑按察使司,直到就任副使之后才回到此地。现在想想,他的初衷,大约只是想陪着母亲罢了。
“邱大人有与你说过,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么?”
“说不说又怎样?”他忽然提高了声调,可悲道,“不是他说了就能挽回,不是么?”
车瑶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难道……难道你就没想过问他么?”
“我问了啊,我问了。”他重又恢复冷静,然而目光中的锋芒却久久不去,“他亲口告诉我,他没能回来,他抛弃了我娘。你还想让我问什么?”
这句话仿佛是质问,令车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二人静默了良久,天色也在此刻越来越黑,夜幕衬着他的一袭黑衫,仿佛整个人都要被融进去似的,那样遥远而不可及。
他沉默着,最终还是说出了邱寄明曾经告诉他的理由,尽管这个理由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在搬进状元府的第一天,邱寄明便要回平安镇去接回卫诗彤母子俩,可是连门还没出,人却先被软禁了起来。
原来,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邱肃便将整个状元府控制了起来,根本没有放他出门的意思。邱寄明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等突发情况,身边连一个帮手都没有,连昔日的随从也早已不在,府中除了他不认识的,就是他不认识的,且每个人的态度都是生生冷冷,无人胆敢与他说话。
这个情况也好理解——邱肃八成是下定了决心,不让这些人透露外边的任何消息。
他开始绝食,可是一点用都没有,过了好几天邱肃才来到府上,望着面色惨白的他,漠然道:“卫尚书不过是个二品大臣,平时都得看我脸色,你娶了他的女儿,难道不怕他以此来要挟我么?”
邱寄明瞪着他:“阿彤不会这样做。”
“呵,这可不一定。”邱肃仍是一副不怒自威之态,拂袖道,“你既然已经娶了她,我便不再管你们的事,但她只能当妾。前日我还与皇上提到过,想让你迎娶皇上最宠爱的青城公主。你是邱家唯一的儿子,瑞王在一年前暴毙之后,只剩下我与岑首辅互相抗衡,倘若能与王室结亲,委实再好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QUQ听说爪机可以收藏作者了,亲们要试一试咩
☆、「星天外」·九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尽管因为几日没有打理而蓬头垢面,满眼血丝,而此刻的邱寄明却是无比安静,但目光坚定如铁,硬生生地吐出了一个字:“不。”
他开始冷笑,像疯了似的摇着头。此举却没有令邱肃感到震撼,反而沉着眸子道:“你再绝食也可以,上吊我也不拦着;不过你若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们母子了。你若是娶了公主,或许还有点希望。”
晨光透过窗檐直刺双眼,令邱寄明有了一瞬的眩晕。他迷糊地闭上眼睛,待再次清醒过来时,邱肃已经离开了状元府。
这句话的确是起了激将的作用,他的生活渐渐开始有了规律,按时睡觉,按时吃饭,似乎想把身体养好,只是对于结亲之事一字未提。过了没多久,宫中传来消息,说这青城公主从小娇生惯养,死也不愿嫁给一个早就有妻室的人,开始寻死觅活。皇帝没了法子,只好将此事作了罢。
虽说此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但邱寄明的心中却是大石落地。邱肃咬着牙,心知这是岑首辅在其中作祟,恐怕是在小公主面前多嘴了两句,才会发生这样的结果,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与邱寄明道:“你若不想另娶他人,可以;但邱家家主的位子必须由你来继承,你若能证明你有能力继承家主之位,我就让你出去。”
此言无疑是在让步,也给了他无限的希望,从此邱寄明开始夜以继日地钻研国事,将以前花费在书画上的工夫全都拿来一丝不苟地潜心学习,用了三年的时间坐上了太子太傅之位,令所有人刮目相看,却并不知道,卫诗彤早已在等待中病逝。
这三年来,他也有所察觉,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寄出的书信,都会被邱肃拦截下来,唯独银两能够定期被送到平安镇。可卫诗彤要的不是这些,他知晓,却也无可奈何。
当邱肃默许他离京的那日,府上的护卫已没有再将他软禁的意思。他欣喜若狂,连包袱也没来及收拾,只取了些盘缠就上了路。京城之中柳絮飘飞,竟是像极了他初次得知卫诗彤是女子的那一天,飞絮像雪花似的落在他的肩头,在这朦朦胧胧的景色之中,他仿佛看见那个有着一双明亮眸子的女子,正站在远方与他挥着手。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他时隔三年重新回到平安镇时,却再也不见那个笑起来明净好看的女子,只有一个穿着孝服的小童坐在屋子前面,不哭也不闹,抬起头望了望他,似乎在疑惑他究竟是谁。
他的眼眶霎时湿润了,震惊得几乎要站不稳,唤着“邱逸”二字,一把抱住那个小童,却被对方硬生生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