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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压抑的哭声响起,伴随着武器落地的清脆。叶结蔓听到身后传来沉闷的扑通声,回过身去,见刺客已经跪倒在地,旁若无人地捂着脸痛哭起来。门口的人冲进来,也全然不再抵抗,任由捉了住,很快被推了出去。
“裴少夫人受惊了。”纪筱染这才望向叶结蔓,略一颔首,致歉道,“因为我的事险些连累了你。”
“无碍。”叶结蔓摇了摇头,“此事也怪不得纪三小姐。”
“夜深了,此事既已尘埃落定,就不打扰裴少夫人休息了。”纪筱染说完,带着衙卫退出了房间。
房门阖上,叶结蔓回过神来,有些疑惑从方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的纪西舞。视线昏暗,并不能看清对方神情,只是放柔了声音道:“你回来了。”
白衣缓步走来,在叶结蔓身前站定。叶结蔓这时才隐约察觉到对方身上有些不对劲,正想问话,一只冰凉的手已经贴上她脖颈上的伤口。
“你受伤了。”
叶结蔓这才恍然记起自己的伤口,温言道:“只是小伤。”
身前的人却沉默着,指尖轻柔擦拭过尚自温热的血渍。
察觉到对方话语里的压抑,叶结蔓的目光软下来,抬手握住了纪西舞的手腕,温柔安抚:“别不开心了,上点药就没事了。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半晌,纪西舞方开了口,声音有些飘:“每当这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与以前不一样了,生前能做的,如今已不能做。便连保护,也再谈不上十分把握。”
不知怎的,听到纪西舞此刻的声音,叶结蔓心头一酸,握着对方的手愈发紧了些:“不是这样的。你一直都在保护我,若不是你,我怕是一开始就溺死在裴家那池水中了。”
见纪西舞没有说话,叶结蔓抿了抿唇,忽然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拥住了纪西舞,眼睛里似有光:“不要担心,我不比以前那般不经事。一路走来你护了我这么多次,也该轮到我保护你才是。”
叶结蔓感觉到拥着自己的手紧了几分。
“我与你包扎罢。”不过片刻,纪西舞已经自情绪里恢复了冷静,将叶结蔓扶至床榻边,起身去取药膏。
“你方才出去,情况如何?”叶结蔓瞧着刺客痛哭,心里还是有些不忍,出声问道,“那女子……当真是死了吗?”
破天荒的,纪西舞却摇了摇头:“没有,纪筱染只是为了扰乱刺客心神才这般说,想来白日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才有此一招。”顿了顿,又解释道,“我方才出去,见隔壁院落刺客处于下风,以为捉拿是迟早的事,也没有想到会逃脱一人来你这边,便直接去了地牢。我多少猜到那些人会去灭口,果然地牢里的打斗比纪筱染那里激烈许多,对方的确派出了四个高手,衙卫也的确不及,最后还是让牢里的人被杀了。”
“那你怎么说人没死……”
纪西舞笑了笑:“人是死了,却不是他们想杀之人,那人早被纪筱染掉包了,让他们误以为得手而已。”
闻言,叶结蔓有些哂笑:“你们两姐妹倒是挺像的。”
“是吗?”
“是啊,不仅面容有几分相似,性子也是,冷静又聪慧。”说着,叶结蔓望向给自己脖颈涂抹药膏的纪西舞,玩笑道,“连说起谎话来也面不改色这点也很像。”
纪西舞的动作一顿,停下来平视着叶结蔓,忽道:“你喜欢她么?”
“什么?”叶结蔓微微一愣,不明白纪西舞为什么这么问。
“算了,没什么。”纪西舞细心地将药膏涂了好,嘱咐道,“这几日尽量别碰水,小心伤口。”说着,直起身来,“明早那人估计要提审,先歇下罢,没多少时间了。”
“嗯。”叶结蔓低声应了,心头却生起一团疑雾,久久不散。
第114章 曝光的隐秘()
深夜。
待叶结蔓睡沉后,纪西舞自床榻起来,望了眼外边天色,略一思忖,便出了去,到了隔壁纪筱染的院落。
此刻,纪筱染的寝居尚亮着微弱烛光,看来并不曾睡下。
纪西舞甫一进门,就看到一人跪在地上,双手反绑,低低喘着气。而对方身前,则端坐着两个人。正是纪筱染和知府大人。
纪西舞并不惊讶,似乎早料到对方会在这时候提审犯人,只兀自绕到对方身前,垂眸去看。
跪在地上的是个女子,头上青丝散乱下来,遮了大半的脸,一双眼睛却锋利得骇人。她的唇紧紧抿着,肩头似有伤,衣衫上仍沾着干涸的血渍。
“你当真不说?”纪筱染似乎并不急,眼底有些讽刺,“即便他们派人来灭口,也执意卖命吗?你也看到了,牢里被装扮成你模样的人是如何惨死的,不是吗?”
“呸。”女子突然往前啐了一口,神色鄙夷。
“嘴倒挺硬。”知府眉间闪过一丝怒意,“死到临头还这般不知好歹。来人,给我用刑,撬开这张嘴。”
女子面无惧色,直视着两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知府大人莫急。”纪筱染却阻了住,低低道,“刑自然是要用,但不是用在她身上。”说着,眉目之间闪过一丝怜悯,“麻烦知府大人派人去取一根瑶姐的手指上来。”
闻言,女子倏地瞪大了眼。
“忘记与你说了,方才在派人去灭口的同时,你们主子也派了两人来刺杀我。当然,本来虽然不成功,也是捉不住的。可瑶姐似乎念着你,并没有和另一人一起撤退,而是先寻了地方躲起来,结果很不巧被我们捉住了。”纪筱染望向犯人,语气平静道,“所谓关心则乱。依我看,这瑶姐与你关系应当不错罢。”
女子的身子忽的一颤。
“我知你们这种,最是讲道义,怕是如何用刑都不肯说。只是你若见到瑶姐以为你死时悲痛欲绝的模样,怕才会明白到底什么才真的值得你付出生命。”纪筱染眼底的怜色愈强,似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你以为是你聪明的主子吗?不是的。是瑶姐这样蠢笨的人。”
女子脸色霎时白下去,目光晃得愈发厉害。
“你若无法抉择,不妨再想想。”纪筱染转头催促知府,“便取瑶姐的左手拇指罢,记得莫要伤了性命。”
“你敢?”女子嘶哑着声音,目光狠狠剜向纪筱染。
纪筱染并不为之所慑,只淡淡道:“你们都要取我性命,我又有什么不敢?我给了你机会,在衙役出门前,我再问你一遍。你选择主子,还是瑶姐?”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寂,只有女子沉重的呼吸声回荡。
半晌,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抬头望向纪筱染:“纪家三小姐果然厉害,我们到底是低估了。此次一役,输的彻底。”
纪筱染面上却并无喜色,静静望着她。
“如果我说了,”女子目光渐渐坚决起来,“可否应我一事?”
“说。”
“将瑶姐放了,保她毫发无伤。”
纪筱染点了点头:“自然。”说着,转向知府,征求他的同意。
知府见对方动摇,自是一口应下。
“我可以相信你吗?”女子的目光对上纪筱染。
纪筱染面色坦然地回望过去:“我与知府大人的目标,从始至终都不是你们,而是你们背后的雇主。不止瑶姐,你的命也能保你无碍。”
女子沉默了会,忽道:“在说之前,我想见一见瑶姐。”
纪筱染略一沉吟,应了下来。
不过片刻,一身是血的瑶姐就被衙役带进了屋子。
“阿七!”见到跪在地上的女子,原本死气沉沉的瑶姐眼睛一亮,猛地挣脱了衙役的束缚,上前几步冲到了女子身前跪下来,唇颤得厉害,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瑶姐。”女子锋利的目光顿时消了去,眼眶有些泛红,打量过对方一身是血的衣衫,“你怎么样?伤得重吗?”
瑶姐哭着摇了摇头,不等她再问,已经抱住了阿七:“我没事。我以为你已经被堂主派人杀了……明明他们与我说……”
“若不是我们事先将牢里的人换了出来,她自然已经死了。”一旁的纪筱染出声道。
“堂主……堂主怎这般心狠。”瑶姐低声喃喃了句,面色悲伤。
“既然人已经见了,”知府忍不住催促,“那便如实交代罢,你们到底是何人派来府衙行刺?又是为何?”
阿七激动的神色稍稍褪去,转头望向纪筱染:“怕是纪三小姐多少已经猜到了,是纪大少爷。”
瑶姐听阿七如实告知,脸色一变:“阿七,你……”
“瑶姐。”阿七的声音软了下来,望向瑶姐,“一人做事一人当,是阿七对不住你,要你为我操心,还连累你落入府衙手中。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好吗?”
“可是你知道堂主的性子,你要是说了,以他的手段……”瑶姐脸色惨白,似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声音都颤起来,“不可以的。”
阿七却只是淡淡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纪大少爷与堂主有些交情,两人如何认识的我不知,反正我们本来也是拿钱做事,不关心这些。至于为何要杀你,想必纪三小姐更清楚,也不用我解释了。”
纪筱染凝视对方片刻,缓缓道:“之前也是纪川派你们去杀我五妹的罢?”
“是。”阿七直言不讳地认了,“因为知道纪西舞不好对付,我们特意布了十分周全的计划。纵是如此,也等了好久的时机才得手。”她回忆着将纪西舞被害的过程大致说了,又道,“她身上的酒当然是后来撒上去的,为的就是造成醉酒溺死的样子。”
纪筱染沉默地听对方说完,一时没有接话。
一旁的知府根本没料到会牵扯出这桩隐秘,神色极是震惊。这纪家好歹是苏州城首屈一指的富贾,处理起来实在棘手。本以为只是保护纪家这个三小姐,没想到听这意思,纪家竟牵扯进了谋杀案里。这可要如何处置……
“知府大人,”纪筱染忽然转头望向知府,神色莫辨,“你这几日正好在为胭脂案烦恼罢?”
知府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其意:“……是。”
“你就不奇怪,我五妹那时候独自去城西的日子,有些巧吗?”
不过一句话,如醍醐灌顶,浇得知府倏地睁大了眼,迷雾里有什么渐渐被连起来。是……当时纪西舞死在离裴家不远处的绿河,本就很奇怪。纪家又不追究此事,只草草了结,更是奇怪。听纪筱染的意思,纪西舞难不成与胭脂案有关?不对,应该说,纪家难道与胭脂案有关?若真是如此……
“不知纪三小姐还知道些什么?”知府神色有些疑惑。对方也是纪家人,为何要把这个告诉自己?难道是因为知道纪家害死了自己的妹妹,打算让整个纪家陪葬吗?
“此事说来话长,”纪筱染看了一眼尚跪在地上两人,“知府大人先将犯人安置好,然后放了这位瑶姐。她若是不回去,恐怕又会迎来一轮刺杀灭口。”说着,同那瑶姐道,“如今你回去,便当同伴已经被灭口了,这也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具体怎么说,也无需我教你了罢?”
瑶姐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纪筱染,随即转头去看阿七。
阿七安抚地点点头:“我在这里反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