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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鸿华出现在庭院中,面色是不佳的。他清冷的目光慢慢划过自己的三个子女,却什么都没有说。
棺木里,何美琪闭着双眼,双手合十放在身前。
秋波弄的美好夜色,三个子女的对话,周遭的一切,她都再感知不到。
顾鸿华双手背上身后,站在棺木旁,长久得沉默不语。
“爸爸。”顾希颜走过去,眼中盈着泪,将头靠在顾鸿华身上,“妈妈死得太可怜了。”
顾鸿华转头看向小女儿,顾希颜看起来是那样的娇小而憔悴,就像是雨后经不起风雨的花骨,他放柔了声线,道,“你妈妈虽然不在了,爷爷与我都会妥善照顾好你们的生活。”
“爸爸,妈妈不在了,我想与爷爷和您住在一起。”
顾鸿华想了想,点点头,“该是如此。”
苏棠闻言,轻声道,“老板。”
顾鸿华听到了,却没有回应。
苏棠望着他挺拔的背脊,心中明白顾鸿华主意已定,再没有可能劝得动了。
他离开秋波弄时,抬头看了眼天边层层点点的繁星。
顾眉生最爱看星星。
眉生……苏棠轻轻叹出一口气。
她怎么就学不会一般女孩撒娇服软呢?
她若是柔软一点,温和一点,娇俏一点,顾眉生一定会是这荣城中最心女孩。
苏棠开着车离开,他划下车窗,清新的夜风轻拂在他脸上。
他忽然发现,秋波弄里仿佛连空气都带着一抹令人窒息的闷热感。顾眉生长年累月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又被郑温娟像男孩似的严苛教导。她又如何能够似其她女孩那样的无虞而天真?
想到顾眉生,苏棠的心间就变得柔软成灾。
无妨,无妨。
凭顾眉生的性子,讨来要来的关心和情感,她才不屑。
苏棠是对的。顾眉生不需要靠向男人撒娇来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二天天还未亮时,顾鸿华已经叫人将何美琪的棺木抬离了秋波弄。何美琪终究还是不能从秋波弄里出殡的。
可就算如此,上午时分,依旧还是有客人陆续造访秋波弄。
顾云礼与顾鸿华在前厅接待客人,偶尔也会有客人问起张小曼和顾眉生,却都被顾鸿华避重就轻地敷衍过去。
客人离开后,顾云礼脸上才露出不悦,对顾鸿华道,“你这个妻子,真是被你娇纵得快要不成样子了。”他转头,对刘文说,“去,把太太请来。”
顾鸿华却开口道,“眉生最近课业繁重,她照顾孩子太累也是会有的。”
顾云礼听他这样说,眉心蹙得更紧,刚要说什么,却见外头有工人走进来,“老先生,先生,有位姓栾的客人来访。”
顾鸿华一听那个“栾”字,原本还云淡风轻的脸上忽然变得肃然起来,他说,“将他请去我的书房。”
“去什么书房?”顾云礼声音一冷,不容置喙地说,“请他来前厅。”
栾倾待走进前厅时,便看到顾家的父子两人正襟危坐在主位上。
彼此都是多年未见,顾鸿华望着眼前依旧清隽俊逸,身材挺拔的栾倾待,一双蓝眸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波澜,他淡笑,“请坐。”
栾倾待落了座。栾倾待说,“我才刚下飞机就听闻顾先生痛失爱人,真是遗憾。”
顾云礼望着眼前样貌不甚熟悉的男子,“这位难道是栾老家的人?”
顾鸿华看了眼父亲,说,“您不是约了朋友去拍卖会?刘文,让司机驾我的车送老先生去吧。若看中什么,别管价格,拍下就是。”
顾云礼心中虽然不满顾鸿华借口打发自己,可碍着外人在场却又不得不给顾鸿华留个颜面,只得起身离开了。
顾鸿华这才望着栾倾待,说,“多年未见,你倒还是老样子。”
栾倾待含着笑的脸上却莫名带着一抹始终化不开的冷,“还是有变化的。”
“不过,应该是比不上你。功成名就,儿女齐全。如今连身边的女人都到了该死的年纪。”
顾鸿华不恼却勾唇笑起来,“得到过总比从未拥有过强上许多。”
栾倾待悠哉间轻饮了一口茶,笑道,“只要人还没死,总有机会。”
顾鸿华望着他时轻轻眯了眸,心中明白了。
明白了栾倾待为何回来,又为何而来。
他敛了几分笑意,对栾倾待道,“你常年居于美国,《南柯太守传》大约是没看过的。若得了空,不妨去翻一翻。我这里也有现成的,你要是不介意是我买下的书,你只管拿去看。”
栾倾待无声扬了唇,“南柯一梦?有点意思。我的确是梦了经年,却还知道自己身在现实中。这世上还有许多人却一直在梦境间自欺欺人,从未醒过。”
这个见面注定是以不欢而散收场的。
送走栾倾待,顾鸿华站在院子里,望着院子里的繁花美景,脑中里却在想:夏天要来了,或者他也该给自己放个假,带着张小曼去欧洲住段日子。
但脑子想起更多的,却始终是栾倾待回国的事实。
他在无声间呼出一口气,望着水上居的方向,自欺欺人吗?
顾鸿华出门去了鸿云集团。办公室里,他找来了第二特助陈越,“查一查栾倾待这个人在美国的一切,越详尽越好。”
他教她:机会投资(二更)()
五月末六月初,顾眉生的确很忙。
安排紧凑的金融课程,一节课接着一节课的上。此时,她已经鲜少去荣铁中学,在郑温娟的安排下,她只专心去那些荣城知名的经济教授家中上课。
栾亦然很多次给她打电话,大半是关机或者无法接通的状态。
再见她,已经是三四天之后的事了。
地点:泰拳馆对面的露天公园。
可他看到的,却不是顾眉生一个人,还有那个姓白的小子。
顾眉生背对着栾亦然而站,她望着白锦恒,双眸间含着几分不耐。她将刚刚吹干的长发随意地挽在一旁,对白锦恒说,“你连着跟了我几日,不觉得累吗?”
“眉生,你总要给我些时间解释。”
顾眉生看了眼手边,说,“你有时间说,我却没有时间听。”她说完就想要离开。
白锦恒连忙拉住她,“眉生,我父母与你爸爸的意思是,让我与希颜先订婚。”
顾眉生看了眼他拉住自己的手,“所以呢?”
“眉生,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白锦恒凝着她,“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你去与你爸爸说。”
要不是白锦恒离得自己太近,顾眉生会以为自己大概是耳朵又不好,听出幻觉了。
她隐隐觉得有些滑稽,看着白锦恒,问,“你让我跟我爸爸说什么?说你把顾希颜错当成了我?还是说那晚要是我运气差一点,这会儿就该被逼与你订婚了?”
白锦恒被她极简练的三言两语刺痛,短暂语塞后,他斩钉截铁,“顾眉生,这辈子我只要你。”
栾亦然眼中划过一丝清寒,走上前,将顾眉生的手从白锦恒的手掌间解救了出来。
顾眉生意外地看着他。白锦恒则眯起眸,略带敌意地看着栾亦然。
某人却连一个余光都懒得赏给白锦恒,拉着顾眉生就往公园外走去。
栾亦然牵着顾眉生去停车场取车,又开了车门牵着她坐进去。
车子里,他问她,“去哪?”
“荣大文裕苑。”
栾亦然转头看着女孩,她清丽的脸上泛着几丝倦意,“补习?”
“嗯。”
“多久?”
“两个小时。”
“补习完了呢?”
“还有许多的功课和论述题要完成。”
栾亦然沉默一会儿,对她说,“从这里到荣大大约要四十分钟,你可以闭上眼养养神。”
顾眉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她还以为他会问自己许多的问题。没想到他却连关于白锦恒的一个字都没有问。
顾眉生侧着头靠在椅背上,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正聚精会神地开着车。车子的档位旁的置物槽里放了半包拆动过的烟,顾眉生拿起来细细地看,随口问道,“你只抽这个牌子的烟吗?”
栾亦然轻嗯一声,“当兵时没有很多选择,一开始就是抽这个牌子,现在已经习惯了。”
顾眉生望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柔软起来。车厢里有他身上令人觉得心安的气息,顾眉生渐渐开始觉得困顿起来。
一路上时常遇到红灯。栾亦然将车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刚收回手,就听到身旁的女孩道,“还是冷呢。”
栾亦然转过头去看她。顾眉生双眼划开了细细的一条缝,望着他说,“你的外套看起来挺厚。”
栾亦然轻抿了唇,倒也配合,脱下了外套盖在她身上。
顾眉生只觉得身前忽然间一暖,鼻翼间尽是男子身上的好闻烟草味,她满足地扬了扬唇,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车窗外常有刺耳的鸣笛声,但她却已然听不到。窝在这属于栾亦然的天地之间,心觉得很安妥。
车流密集,栾亦然却始终将车速控制在合适的范围之内,让身旁的女孩不会因为刹车或者颠簸而影响了睡意。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荣大校门外的树荫下。栾亦然转身,见女孩将半张脸都埋进了自己的外套中,只露出一双假寐的眼睛和额头,还有几束刘海顽皮地垂在她洁白的额头上。
栾亦然侧过身,替她将安全带解开。手情不自禁地滑上了女孩的双眉,一缕缕,带着极软的触感。眉梢上扬,似天生的一张明媚笑颜。
心柔软似无声无息的空气,他低下头,唇缓缓地贴上了女孩的眉心。
顾眉生就是在这时睁开眼睛的。
栾亦然的脸靠得她格外的近,近得顾眉生都能清晰得看到他下巴处长出来的极短极短的胡渣。
她伸出手,抚上他的下巴,“你的胡渣大概也爱抽烟。”
栾亦然不解地望着女孩。
顾眉生微笑,说,“我闻到了你胡渣上的烟味。”
栾亦然笑了,英俊的脸被阳光的倒影折射出了几分绚烂的味道,他再一次亲了下女孩的眉心,说她,“孩子气。”
步行送她去教授公寓的路上,栾亦然叮嘱她,“手机不要关机,下了课我在楼下等你。”
顾眉生有些为难了,说,“可是,妈妈说秦叔会来接我。”
“那就打电话叫他别白跑一趟了。”
顾眉生闻言睨他一眼,说,“你接了我最后还是要将我送回家的呢。”
栾亦然望着女孩,眼中泛着极柔软的光。他喜欢听她说话时在句尾加上一个感叹词。
时间与耐心,都是弥足珍贵的物品()
这一日晨早,张小曼极难得冲着眉生动了肝火。
顾眉生对吃喝饮食并不挑剔,但她不大爱吃腌制食品和沿海地区常有的一些海鲜制品。
吴妈今早做的是川贝粥,蛋卷,菠萝西饼,还糟了一些新上市的黄泥螺。
早饭时,张小曼对女儿说,“黄泥螺有许多微量元素,应该吃一些的。”
顾眉生心中开始觉察出了一些奇怪,她说,“妈妈,我不喜黄泥螺。”
张小曼垂眸挑拣着黄泥螺,装在瓷碟中,放到眉生面前,“人活一世,总有太多人是不喜的,有太多东西是不喜欢的,更有太多食物是不喜的。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