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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死都不能令他有所领悟,那这次变故真的是毫无意义了。可是,他的样子,也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豁达。
“想想看,你就不该活在她的世界里……”我努力搜刮着一切可以让他振作起来的话,“难道你不是很快想起怎么吹口琴,很快记得那些曲子吗?可是却把念念不忘的夏小牧忘得一干二净!”
话刚出口,我便懊悔说出的“念念不忘”。
他默默点头,“你是对的。”那副神情与其说是在赞许我,倒更像在说服他自己。
“就像……就像你的那些梦,啊,对了。”我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
“什么那些梦?”他不解。
我努力想着,拿出写论文时查找一切可用材料的精神,抬头说:“梦里的那两个人,不是一直是你在纠缠吗?你在极力挽回着什么,可是一点也没用,反而使两个人都变得很痛苦,越想越烦,也梦得越频繁。”
他怔怔地看着我,大概没有想到过我会这样分析他的梦境,而包括我自己,也暗自惊讶。
“我的确不知道那么梦是怎么回事,但是,你总可以当作一个参考吧。”我一股脑说下去,也不管逻辑在哪了。
他低头,若有所思。然后,他放松下来,说:“我都明白,我会努力的,现在……现在我也许还需要时间。”
“相信我,你一定要明白。”我不禁拉住他的手,恳切道。
他回应了我一个安心的笑,没有说话。
“书我先收走几本,口琴,先留给你吧。”我慢慢起身,缓和着气氛说,一边拿着他身旁的几本书。
他没有看一眼便答:“好,口琴一走就还你。噢,对了,要记得给你的书岸‘备案’,这可是他送给你的。”说着,他略有调皮地笑。
我也笑道:“别罗嗦这些了。”
我把北城医院安静的午后留给他,剩余的也许是落寞,也许是期望。
我有些困惑,为别人出了不少主意,了解很多人想法的江绗,却唯独对自己迷惘。
46
46、送别 。。。
不管我预备过多少种可能,也不管江绗能怎样接受回忆起夏小牧的事实,他出院的这一天,终究是来到了。
我仍然要说,我的确是用庆幸的心情见到他的。
这是在三天后,书岸和我,如约到医院去送他。我们一到,书岸简单地和他们兄弟俩打招呼,便起身帮江陵楼上楼下地办理各项出院的手续,并且打包江绗的药品。
我留在病房里,帮他收拾行李箱,也取回了书籍和那把口琴,我一边叮嘱他医生交代过的注意事项,一边习惯地为他拉开一大面窗帘,他平静地看着我的动作,并不说话。而我注意到他的神色比几天前有所好转时,几乎掩饰不住高兴,虽然这并不能算作什么大事,但至少比我想象过的各种情况要好,我倚着窗帘对他做出“请检查工作”的手势,他看看我,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丝毫不给面子地转过去摇头嘲笑。
我还见到叶莺,她走进来和我们打招呼,简要地交待了需要注意的休养事项后,她捧着手上的一本记录本说,会对江绗做跟踪治疗,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医院会保持和江绗的联系,以确定他的康复程度。
江陵仔细地听着,而江绗则有点漫不经心,他向来觉得这是不必要的。
“别忘了你刚进来时深度昏迷,而且动过颅部手术,那时我们完全以为你会成为植物人,所以一切需要谨慎。”不愧是和他打过不少交道的人,叶莺一眼看出他的心思。
“我会的。”江绗一口打住,他也不愧是知道叶莺认真的态度的。
“噢,对了,还有你的睡眠,我开了一行记录,江绗,务必告诉我们。”叶莺看着他,不无恳切地说。
他点头,“好。”
交待完这些,我们的话题变得轻松起来,很快从医务转到别处去,打趣调侃,这样的话别没有想象中的婆妈,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对彼此而言有着各自不同的身份,但也无形中建立了共同的友谊,于是在分别时,也同样有所不舍,好在有江陵和书岸在场,他们加入着谈话,使气氛得到淡化。
叶莺交待完了一切,似乎仍想要询问江绗什么,停了片刻,也终于没有再说,只愉快和我们告别。
提着行李包,我们离开了北城医院,这个三个月前,我费劲力气想要进来的地方,也是江绗费尽心思想要离开,又曾怯于离开的地方。但现在,我们的步伐都变得那么轻快。
最终,在北城火车站,我们送别了江绗和江陵,他们将在短途行程后搭上飞至国外父母住处的飞机。
“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先待一段时间吧,也许很快又会回来。”江绗说。“先留我的地址给你,回来再找你们。”说着,他递给我一张写着一个国外地址的纸片。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家里人了。”江陵在一旁,不禁替他兴奋道。
“回来的时候就告诉我们。”书岸也叮嘱他们。
就这样,我们目送他们离去,又朝他们挥手,直到他们走上月台,消失在纷杂的人群中。
“‘你的病人’走了,我们也要回去了。”望着他们的背影,书岸转过头对我说。
我微笑,拉着他的手转身,随着人群慢慢走出了车站。站外的天空宽阔而晴朗,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从未这样呼吸过北城的空气。
北城的马路宽阔平坦,我们惬意地走着,我忽然希望像书岸说的那样,可以一直走下去,走到很远。在北城医院的这段经历,固然有各种不同的境况,但在最后回想起来,我仍感到庆幸和感动,它毕竟于我们算是不赖的。
“江绗的事情你已经完成了,小雨,你要开始新的生活了。”牵着我的手,书岸语气如同兄长。
我也点头,心底充满了温暖。
他还不知道我在撷英杂志面试的事情,第二天便向我提起帮我做简历,我欣喜地想,这算不算是我给他的一份惊喜?
“我看简历就不做了吧?”我故意说。
看着他一脸狐疑的样子,我只好问:“江绗没有告诉过你,我在医院里做过简历?”
他摇头。
“他总算还给我留了点卖关子的机会。”
他看看我。
“我已经通过撷英杂志的面试,实习完成就得上班了。”我笑着把答案告诉他。
他也笑了,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小雨,你又不告诉我,又这样自己行动了!”他愉快地叹口气,“不过,这真是一件好事,撷英可不是太容易进的!”
“什么不是太容易,简直是很难!”我不满地吵。
“对,对,所以你最厉害了!”他讨好地哄我,说着,他竖起大拇指,又伸手拥抱我。
这下,我的“虚荣心”已经得到满足,“这样还差不多!”我说。心里也莫不生出一份期待,离开学校的生活,又会是另一番怎样的境况?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结束,童鞋们,故事有喜有悲,但是时间有力量,我继续努力更,差不多要结束了,最大的谜底大家来猜吧!最大的谜底?那些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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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梦? 。。。
如同书岸说的,我告别了北城外语大,开始了新的历程。
我在撷英开始了工作,在许多熟悉和陌生的工作内容中锻炼,学习,和忙碌着。顾依湄在学校里继续享受着她的象牙塔生活,何菁则换了新公司,不时到外地出差,并且会稍点别致的小礼物回来。
书岸仍继续着他的工作,依旧和他的方案、设计、图纸打交道。他仍会在我“研究”那些建筑设计的时候,一边讲给我听我感兴趣的知识,他也时常听我的“工作汇报”,尽管我总会离题,说些琐碎的奇闻趣事,他也听得耐心。
将近一个月,我投入在自己的新工作中,很少留意其他的事情,江绗从国外给我打过一通电话,无非是问及我的近况,我也问到他的家里人,从他的语气和笑声听来,一切很好。他没有说到其他,我也没有问。他是否解开了情结,或者是否又记起了什么,我全都不得而知。但是,仅仅想到他在家人身边,我便觉得这是最好的了。
江陵也给我打过电话,请我在方便的时候到医院帮他取一份江绗的药剂,因为办理出院手续时取药的失误,少取了一份。我欣然答应了。
所以,我又到了北城医院。而且,又见到了叶莺。
我没有想过,这一次的见面,会成为有关江绗病情的一小短续曲,或者说,它其实和江绗没有太大关系,却因为他而有所不同。
我在医院楼下的那片草地上遇见她时,她正在和另一个医生交谈着什么,见到彼此,我们会心一笑。
领了江绗的药,我和她在长椅上坐下来,像是熟悉的老朋友一般聊起了天。她知道我到这来的目的,又问我江绗的近况,谈到他的病情,我说自己同样知之甚少。
“你知道的应该要比我多,医院不是保持和他的联系吗?”我说。
“那是其他部门的工作了,所以我并不太清楚。他好吗?”她问,我微笑点头,“我想应该还好。”
“他的记忆恢复得怎么样了?我只知道,他后来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她说。
“我还没有问过他,不知道现在如何。”
“他还像以前那样,夜里常常醒过来吗?”她又问。
我既感到意外,又不免有点感动,“你还记得这个呀?”
被我这样一问,她有些局促,“这没什么啊,应该……应该是他的‘特点’了,特点总是容易记住的。”
我笑了笑,“这个我也没有问过,不过我想他应该好了,他除了不是一个很好的病人外,倒不乏是个好的解梦者。”
“解梦者?”她问,“他解开那些梦了吗?是什么?”
我摇头,“没有,他到后来也弄不明白,只是找到不再胡乱发梦的办法。”
“那个人……”她略有迟疑,“不再找他了吗,还是……怎么了?”
我有点困惑地看她,我并不太清楚她话里的意思,这让我一时无法作答,也许是意识到这个,她也有点尴尬地干笑了一声。
我明白她出于关心,也不忍拂她的意,然而我所知道的也很少。我边回忆边说:“他自己想了很久,真把自己当解密家了。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他又梦见了那个男人,他们在一起,江绗又写了什么字给他看,然后他就走了,哎,我在说什么。”我皱皱眉头,希望自己不会把叶莺也弄糊涂。
然而她丝毫没有被我打乱的样子,仍是听得认真,听到后面,她甚至更关切起来,“江绗写了字?”
“是啊,因为他看到自己手上拿了一本书,哦,他说是什么《易卜生戏剧》,好像是那个男人给他的,但是江绗怎么会喜欢这些,他哪像这么兴致高雅的人。”我开起玩笑道,想缓和我们不必要的认真的气氛。
“易卜生戏剧,易卜生戏剧。”叶莺低声说,似乎在确定什么。
“他在书上写了字,就把书还给那个人了。”我说。
叶莺就在我的身旁,她仍然低头,甚至有些伤感。
我抚她的肩:“你……?”
先是沉默,停顿了片刻之后,她终于说:“这个梦境也许是真实的,它曾经出现过。”
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她的神情变得低落,自顾般地喃喃道:“有一个人,她去年生了一场病,后来去世了……她爱过一个人,一个根本不值得她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