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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竟然又在神医身边睡着了。
神医如同会记时间的铜壶滴漏,在沧海睡着的下一秒,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勾到他肩膀,拉过来枕住。睡得艰辛,却始终未曾上床。许是深惧雷池故也。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开处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入室。熟睡二人酣梦不觉。
第一百零一章 浴堂遇故人(三)
贫富都一样的地方是哪里?
答案是浴堂。
因为所有正常人都不可能穿着衣服洗澡。
不过如果有戴戒指项圈之类饰物的众生,还是会被分辨出贫富。果真富有的人通常是不会到公共浴池洗浴的,除非他们有某种特殊的原因。
比如那个肿起的手腕上绑着块价值不菲的紫罗兰鹦鹉佩的劲秀少年,青着半边的脸上条血爪印刚刚干涸,遍身淤青。
谁说富人就一定顺心?你看这个少年。
被少年引来的目光中,众人这样议论。于是皆大欢喜。除了少年。
少年苦闷撇了下嘴,酒窝一现,又痛皱满脸。身边肌肉健美的深沉青年居然笑了,极端反差的一脸享受,反肘将少年一捅,眯眸笑道:“水温刚好,哈。”
小壳麻木。侧首冷看薛昊,摇头张嘴,“……烫。”
薛昊似乎只有泡澡和面对沧海的时候会放松面部微笑。且不停在笑。“怎么会?我觉得我浑身充满了力量”亮出自己结实的三角肌和肱三头肌,“哎,你太瘦了。”又捅了捅小壳,才终于紧张道:“对了,你一身伤能不能泡这么久啊?”
小壳觉得自己快被他捅漏了,缩了缩,才迟呆道:“……能。”
薛昊笑道:“干什么总讲一个字?不然我们回去吧?”
“……回去?我不要。”小壳终于还魂,往起坐了坐身子,“我才不要回去面对那只兔狐狸。”
“……兔狐狸?那是什么?”
“就是长得像兔子的狐狸。”
薛昊开怀大笑。“你说得很像。那么你呢?”侧过头来带笑看着小壳。“为什么加入方外楼?”
“方外楼?”小壳漆黑的眼珠转了一圈,嘻嘻笑道:“薛大哥怎么知道我加入了方外楼?就凭我进去过园子?”
薛昊笑道:“是啊,不然你为什么可以随意进去?”
“你不是也可以随意进去么?”小壳用手巾擦干肿手上的水渍,嘟囔道:“天啊,我觉得它好像更肥一点了,你觉得呢?”
薛昊低头端详了一阵,点头道:“我觉得还好。这么说,你是因为是唐颖的弟弟,所以才能入园么?啊,那为什么你不干脆加入楼里算了?”
小壳笑道:“原来你也这么八卦。”
薛昊也笑,“好奇而已。”
“哼,”小壳忽然义愤填膺的叉腰挺胸,又在肿手碰到腰际的时候龇牙咧嘴缩回,却忿忿道:“终于有个人知道问问我的意志了。薛大哥,你说,天下大不大?”
“……大。”
“就是”右拳砸在左掌心,响亮“啪”的一声,痛苦“啊”了一声,继续道:“所以怎么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薛昊眨了眨眼睛,“……天下很大所以你要找棵树吊死?”
“啧”小壳一拍大腿,又“嗷”了一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加入方外楼?”
薛昊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笑道:“我觉得做捕头很好啊,也是武林正道可以锄强扶弱啊。”
第一百零一章 浴堂遇故人(四)
“就对了嘛,”小壳一拍薛昊,被薛捕头的肌肉硌痛,痛得要哭,“所以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棵树上……不,我为什么非要在那块旮旯地方挥霍我的余生?”一提这话,又觉得自己崇高起来,仰头眯眸道:“不瞒你说,我实志不在此。我的理想,是做天下第一”
薛昊听了立刻欢喜非常,铁臂将小壳肩头一箍,大笑道:“那好了我们一样”
小壳又痛又愣,“……怎么和你一样?”
“因为我要做天下第一刀啊。”
“啊?”小壳撇起嘴,“你怎么不练剑啊。”
薛昊笑嘻嘻答道:“因为我要做天下第一刀啊。”
小壳推开他,“不要和本大爷套近乎从今以后我和你就是对手了哼”很努力的亮出一点点三角肌。“我会打败你的”
薛昊大笑。
笑声中忽听一人大嚷道:“让开让开,都让开,档头来了”
小壳猛然回到去年八月末的时候,第一次跟沧海出来做事,在怡兰苑被整被吓被当做人肉垫,遇上变态杀手和命案,遇上还是应天捕头的薛昊,和这个——大鼻孔朝天的胖子。一切都如去年。
大鼻孔朝天的胖子,在胖子后面小鼻孔朝天在胖子前面小鼻孔朝地的番役,虽然去年那个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不过在小壳心中,跟在黄辉虎屁股后面的家伙永远都是同一个人——永远不会资源匮乏的马屁下属。
薛昊似乎也同时紧张起来。
小壳还在怀念去年那日那门中,番役的一声喊如同一句神秘的咒语,将他带回过去,又把他的初入江湖与如今伤痕合叠为一,往昔在目,历历如昨,短短几月却恍如隔世。小壳感慨过后,不禁微露笑容,轻轻颔首。
江湖于我,还很远。
小壳与薛昊赶忙出了池水,到人群中躲了。但是人群并没有像初见黄辉虎时那般热烈惶恐,有什么可怕?那肥猪不是同我们一样全身上下只围着块腰布?你看,他身材还没有我好呢。
所以说人靠衣装、衣食足而知荣辱,不穿衣服谁尊敬你?黄辉虎很亲民的抬手压了压声,其实没人把他当回事。黄辉虎努力扬着鼻孔又努力向下看着,笑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今天来是微服私访,不要惊动大家,大家慢慢的洗,慢慢的泡啊。”又对岸上众人道:“下池子里去吧,麻利儿的”
说罢,也不顾众人是否听令,咳了一声便挑了个靠边的池子出溜下去,脸冲墙半天不敢回头,满面发热。原来不穿衣服这么没底气。众人很快忽略了他,他又同番役转过身来装作不经意的四处观看。
小壳和薛昊绕到他后面,也入了水,暗暗监视。当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于黄辉虎一身的时候,到底有多少人正在出入走动根本不可胜计,但当每个人又继续自己意志的时候,有人出,有人入,却在某处总感觉有些不太一样。
第一百零一章 浴堂遇故人(五)
小壳身边浮上一块白手巾,手巾下覆着一颗下半截脸入水的人头,手巾两角系在他的鼻下。
“喔你干嘛?吓我一跳”小壳惊悚一抖。
薛昊道:“嗬……噗……呼……噜噜……”
小壳大翻白眼,蹙眉等他说完,才膈应道:“薛大哥,你不觉得这跟喝洗脚水没有分别么?”
“……嗯?”薛昊冒出整个头,“……你怎么早不说?”飞窜出去吐。
小壳静静等他回来,看他一脸镇定的下了池子,便道:“我……”又见薛昊爬出去。很久以后,小壳才对岸上的薛昊道:“我们换个地方吧?”两人遂一同换到最后面的池子。
小壳道:“感觉怎样?”
薛昊点点头,“好多了。”
小壳才道:“我发现从刚才起就多了很多奇怪的人,来洗澡的人都是浑身放松的,他们虽然又说又笑,却全身紧绷。”
薛昊道:“所以我才要伪装自己一下……”说着又要吐了,忍了忍,才道:“有衙门的熟人。”
小壳忽然直起身,“你确定不是你叫他们来的?”
薛昊摇头,“我觉得人多了反而误事。”
“那你有没有跟他们说过你每天来泡澡的事?”
“……没有吧?”薛小驴茫然了。
“那是有熟人认出了你?回去报告给黄辉虎?”
“……不、会吧?”
小壳点头。“应该不会。不然刚才他就找你了,也不会带这么多人来埋伏。不过这只能说明他不知道你现在在这里,不能说明他们不知道你每天到处泡澡。”
“……那是……什么意思?”露在池外蒸发掉水渍的肌肉在寒冬天气依然润得发亮。但是这丝毫不能让他的脑袋沾光变得灵光。但是薛昊忽然双眸一闪。“他们也要用这种方法找……?”
小壳微笑道:“这才是重点。”开始将热水撩到自己身上,比方才的薛昊还要享受的靠在池壁上,闭起点漆一般的黑眸。
薛昊不解问道:“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我为什么要着急?”小壳睁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薛昊不说话了。小壳却阖着眼睛道:“关键不是他们来找那个东瀛人,也不是东厂向衙门借人来找,而是到底黄辉虎是替谁在找。”
薛昊侧头看他。
小壳睁眼相视,又道:“上次在树林遇到杀手的时候,唐秋池曾经说过一句话,你记不记得?他说,‘黄辉虎经常去烟云山庄开会’。”说完又闭上眼睛。
薛昊的神情反而郑重起来。沉默一阵,低声道:“不错,黄辉虎很有可能利用东厂档头的便利借衙门的人来替‘醉风’开路。”
小壳忽然疑惑了。暗中眨了眨眼睛,选择沉默。
许是太不自得,黄辉虎没有滞留很长时间。他走时,带走了马屁番役,却留下了那班借来的衙役。或许拍马屁真的挺有用。
留下的衙役因为上差的离去而开始自得起来。说是工作,其实与公费桑拿没有区别。
第一百零一章 浴堂遇故人(六)
阳光是非常美丽的橙色。任何被照射的物体都被这种美丽橙色笼罩,如一张饱和度完美的画片。风声,树声,鸟声,虫声,甚至阳光的喧闹声,自然天地永非空寂无声,然而那花丛上翩跹的滴尾蛱蝶,如跳着轻盈舞蹈的豆蔻少女,优美得如同静止,便令这个世界清静无声了。
蛱蝶之舞牵引视线,高低徐急不可明辨,只如牵线的提偶占住眼前,再看时斗转星移,恍惚间已换作另一片新天。玉带蛱蝶飞上大白猫额前,大白猫已然觊觎良久,却不屑鄙视。猛不丁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蛱蝶早一步怡然飞去。
午后一个时辰。
沧海醒了过来。他感觉自己正歪枕着枕头,肩头还有重量。老老实实的重量。所以沧海并未睁眼。那种草药与百合与淡淡莲花的气味,就算他躺进了棺材里,也能准确分辨的。
胸口处也有些重量。不过热乎乎还可以承受。沧海不禁在想,这家伙到底什么姿势在睡啊?唇边刚刚绽出微笑,一条湿热的东西就挨上了他的脸颊——不那是条舌头“你祖宗容成澈”一脚踹开神医,睁眼,大白就在他眼前鄙视着他。蹲在他的胸口上。沧海愣了愣。
神医迷蒙着双眼从地上坐起来,茫然问道:“……又怎么了啊?”看到沧海脸上的口水印,猛然清醒,“啊对不起对不起”扑近榻沿,“我不是成心的我向天发誓绝不是成心的我只是习惯了而已我忘了是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沧海瞪着大白,大白与他对视一会儿瞪向神医。沧海眼珠转了转,心中暗笑,却佯怒对神医道:“人渣”
“是是是,我是人渣,你不要生气了啊,是我不对……”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啊,那个,药炉没事,小黑大惊小怪嘛。”
“滚。”
“好好好,你不要生气了啊,我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一边说一边退了出去,带好门。
沧海偷笑后面对大白。
大白鄙视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讨好,“喵——”舌头伸出来与沧海脸上的口水印重叠了一下,“喵。”
沧海戳着它肩窝,如果猫也有肩窝的话。“大白就知道是你拜托你也刷次牙吧?真应该把你嫁给阿旺。”
大白更加撒娇的“喵”了一声,伸出藏起指甲的爪子,一记猫拳重叠在口水印上。
“嗷大白你别跑你不是个男人小心眼”欠身嚷完,看出不去门的大白从窗户窜出,逆光中只是一条黑影。寂静屋内,沧海叹了口气。净面漱口后,从新打开依然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