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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海豚的女孩-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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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现在它也无法到处走了。胡小蝶站在藤篮前,低声呼唤叮当的名字,从前它听到别人呼唤它的名字,它总是轻轻摇动两下尾巴,现在它连这个动作都做不来。

沈鱼下班后突然想起很久没有接翁信良下班了,也很久没有见过朱宁,自从对朱宁没有戒心,认为她不会爱上翁信良之后,她便没有找她。沈鱼买了一盒西饼,准备拿去给翁信良和朱宁。

胡小蝶从皮包里拿出一包骆驼牌香烟,点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不是换了牌子吗?”翁信良问她。

“哦,改不了。”

“你回去休息吧。”翁信良说,“今天晚上我会陪着它,回去洗个脸吧。”

“让我先抽完这根烟。”

沈鱼拿着西饼来到诊所。

沈鱼进来了,诊所里有三对眼睛同时望着她,包括朱宁、翁信良和胡小蝶。沈鱼认出胡小蝶来,她是那天晚上在急症室里的黑衣女子,她们在狭小的洗手间里擦身而过,那时她正在抽骆驼牌香烟,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沈鱼对她印象深刻。本来在翁信良诊所碰到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可能刚好又有一头宠物吧,但翁信良的眼神实在令人怀疑,不知道是由于对沈鱼突然到来感到愕然,还是为另外一个原因,总之他的神态很不自然。

“沈小姐。”朱宁首先叫她。

“我买了西饼给你们。”沈鱼生硬地回答。

“你先回去,明天再来看看它的情况吧,胡小姐。”翁信良跟胡小蝶说。

胡小蝶狠狠地望住翁信良,她在这个女人面前,竟然跟她划清界线,称呼她做胡小姐。

“什么事?”沈鱼问翁信良。

“我的波斯猫快要死了。”胡小蝶不等翁信良开口,自己跟沈鱼说话。

沈鱼看见一头衰弱的灰白色毛波斯猫伏在藤篮里,它看来真是快要死了。沈鱼上前,伸手去抚摸它:“它真的要死吗?”

“是的。”胡小蝶说:“是一个要好的朋友把它送给我的。”

沈鱼:“你朋友呢?”

“他死了。”胡小蝶狠狠地盯住翁信良。

翁信良站在那里,毫无反击之力。

“死了?”沈鱼诧异。

“是呀!是患梅毒死的。”胡小蝶说。

沈鱼回头望着胡小蝶,难以相信她这么随便将一个朋友的死因告诉她。

“翁医生,我明天再来看它。”胡小蝶把烟蒂挤熄在一个随身携带的烟灰碟里。

“诊金多少?”胡小蝶问朱宁。

“明天再算吧!”翁信良说。

“再见。”胡小蝶跟沈鱼说。

沈鱼抱起虚弱的叮当,难过地说:“它真的快要死了?”

“是呀,它患了膀胱癌。”朱宁哽咽:“它从前好几次来看病还是很好的。”

沈鱼把叮当放到藤篮里,朱宁说:“从前好几次……”这头猫的女主人并不是头一次在诊所出现,翁信良早就见过她了,但为何那天晚上在急症室里,他们好象不认识对方?

“她抽骆驼牌香烟是吧?”沈鱼问翁信良。

“好像是的。”翁信良用针筒抽出止痛剂。

“我以为很少女人会抽这么浓的烟。”

翁信良替叮当注射止痛剂。

“是什么药?”沈鱼问。

“替它减轻痛苦的药。”翁信良说。

“她是不是就是那个抽骆驼牌的彼得?”沈鱼问翁信良。

翁信良将针管从叮当身上抽出来,丢到垃圾筒里。

“你说到哪里去了?”翁信良收拾桌面上的药物。

“我胡扯罢了。”

“沈小姐,西饼很好吃。”朱宁用舌头去舔西饼上的奶油。

沈鱼难过得想吐。

“我今天晚上要留在这里观察它的情况。”翁信良低头说。他实在不知道怎样面对沈鱼,他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被揭穿了。

“那我先回去了。”

沈鱼冲出诊所,跑了一大段路,直至没法再跑下去才停下来,她忍不住吐了。一切好像在玩一个将有关系的事物连接在一起的游戏--抽骆驼牌从不现身的彼得、抽骆驼牌的女人、急症室的女子、诊所里充满恨意的女人,多个月来心神不属的翁信良,还有垂死的猫。这个游戏意味着第三者已经出现。

第四章海豚的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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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信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公文袋,公文袋里面的东西,是认识缇缇和沈鱼以前的一些私人物件,不方便放在家里。翁信良抽出一张照片,是胡小蝶抱着叮当在他家里拍的照片。那时的胡小蝶和叮当都比现在年轻和开朗。叮当已经十四岁,这么老了,难逃一死。

叮当在藤篮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声,看来止痛剂的效用已经消失了。翁信良拿出一瓶吗啡,替叮当注射。

晚上十时三十分,翁信良仍然在重复翻看以前的照片和信件。电话响起,是胡小蝶。

“你还没有走?”

“我今天晚上不走。”翁信良说。

“我可以来看看叮当吗?”

“可以。”

二十分钟后,胡小蝶来到诊所。

“它怎么了?”胡小蝶凑近叮当。

“它在睡。”翁信良说,“我替它注射了吗啡。”

“你将它人道毁灭吧。”胡小蝶冷静地说。

“你改变主意了?”翁信良有点意外。

“它没有必要为了我们生存下去,”胡小蝶哽咽,“是你把它送给我,所以我舍不得让它死,宁愿它痛苦地生存,我太自私,没有必要要三个成人和一只猫和我一起痛苦,请你杀了它吧!”胡小蝶嚎哭。

“你别这样。”翁信良安慰她。

胡小蝶抱着翁信良。

“不要哭。”翁信良难过地说。

“不要离开我。”胡小蝶说。

沈鱼泡在浴缸里已经一个小时,只要回到水里,她的痛楚便可以暂时减轻,水是她的镇痛剂。她不断在玩那个将有关连的事物连结在一起的游戏,她越来越肯定抽骆驼牌的彼得是虚构的。那个姓胡的女人长得像缇缇,所以翁信良迷上了她。

尽管她多么努力,翁信良还是忘不了缇缇。沈鱼裸着身子从浴缸走出来,穿过大厅,走到睡房,身子的水一直淌到地上,好像身体也在哭泣。她拿起电话筒,毫不犹豫地拨了一个号码,响了三下,对方来接电话。

“喂--”是翁信良的声音。

沈鱼立即放下电话。

她本来想问翁信良:“你什么时候回来?”拨号码的时候毫不迟疑,听到他的声音,却失去了勇气。

“是谁?”胡小蝶问翁信良。

“不知道。”

“两点多了。”胡小蝶疲倦地挨在翁信良身上。

他们听到叮当发出几声凄厉的呻吟声,已经是凌晨五点钟。叮当的样子痛苦得叫人目不忍睹。

“到外面等我。”翁信良跟胡小蝶说。

胡小蝶知道这是她跟叮当诀别的时刻了,她抱起它,深深地吻了它一下,泪水沾湿了它的脸。

翁信良在叮当的屁股上打了一针,温柔地抚摸它的身体,它的身体冰冷,他给它人世最后的温暖,它终于安祥地睡了。这是他养了五年的猫。

翁信良走出诊症室,跟胡小蝶说:“我送你回去。”

“叮当的尸体怎么办?”胡小蝶哭着问他。

“诊所开门之后会有人处理。”

翁信良陪胡小蝶回家,胡小蝶双眼都哭肿了,疲累地躺在床上。翁信良一直坐在床边。

“你不要走。”胡小蝶说。

翁信良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胡小蝶紧紧地拉着他的手。

“我去倒杯水。”

胡小蝶微笑点头。

翁信良到厨房喝水,诊所里那个电话该是沈鱼打来的吧?像她那么聪明的女人,应该已经猜出是什么一回事了。他实在无法回去面对她,但逃避她似乎又太无情。

天已经亮起来,今夜没有一个人睡得好。翁信良走进睡房。胡小蝶抱着一个枕头睡着了,睡得像个孩子,她真正缺乏安全感。翁信良为她盖好被才离开。

沈鱼裸着身体躺在床上,她没有睡着,连衣服都不想穿,翁信良头一次彻夜不归,她很渴望他回来,又害怕他回来会跟她摊牌,她害怕自己会发狂。沈鱼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进来的声音,应该是翁信良,她立即用被子盖着身体,故意露出半个乳房,并且换上一个诱人的睡姿,希望用身体留住这个男人。她已经没有其他办法。

翁信良经过浴室,咕咕正在舐浴缸里的水,翁信良阻止它,并把浴缸里的水放了。浴室的地上湿漉漉,从大厅到睡房,也有一条湿漉漉的路,翁信良走进睡房,沈鱼正在以一个诱人的姿势睡觉。

翁信良走到床边,看到露出半个乳房的沈鱼,为她盖好被。他自己脱掉鞋子,躺在床上,实在疲倦得连眼睛也睁不开。沈鱼偷偷啜泣,他对她的裸体竟然毫不冲动,完了,完了。

“那只波斯猫怎么样?”

“人道毁灭了。”翁信良说。

“她的主人一定很伤心。”沈鱼说。

“睡吧。”翁信良说。

沈鱼怎能安睡呢?这个男人很明显已经背叛了她。

早上七时卅分,沈鱼换好衣服上班。

翁信良睁开眼睛。

“你再睡一会吧,还早。”沈鱼说。

“哦。”

“你是不是那个患上梅毒死了的猫的主人?”沈鱼笑着问他。

翁信良不知道怎样回答。

“我随便问问而已。”沈鱼笑着离开。

翁信良倒像个被击败的男人,蜷缩在床上。

沈鱼在电梯里泪如雨下,她猜对了,那只波斯猫是翁信良送给那位胡小姐的,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送的,总之是他送的。女人的感觉很敏锐,当姓胡的女人说猫的主人患梅毒死了,她的眼神和语气都充满怨恨,似乎故意在戏弄一个人。

沈鱼在电话亭拨了一个电话到办公室表示她今天不能上班。

“我病了。”她跟主管说。

“什么病?”

“好像是梅毒。”她冷冷地告诉对方。

沈鱼为自己的恶作剧感到高兴。她走进一间西餐厅,叫了一杯雪糕新地。

“这么早便吃雪糕?”女侍应惊讶地问她。

雪糕端上来了,她疯狂地吃了几口,心里却酸得想哭。她拨了一个电话给马乐,他不在家,她传呼他,留下餐厅的电话。

“再来一客香蕉船。”沈鱼吩咐女侍应。

沈鱼吃完一客香蕉船,马乐还没有覆电话。沈鱼结了账,走出餐厅。

“小姐!”刚才那位女侍应追到餐厅外面找她,“你的电话。”

马乐的电话好像黑暗里的一线曙光,沈鱼飞奔到餐厅里接他的电话。

“喂,沈鱼,是不是你找我?”马乐那边厢很吵。

“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街上打电话给你,刚才在车上,你不用上班吗?有什么事?”

“没……没什么,你不用上班吗?”

“我正要回去练习。”

“那没事了。”沈鱼沮丧地说。

“你来演奏厅找我好吗?只是练习,可以跟你谈一下的。”马乐说。

“我看看怎么样。”沈鱼挂线。

沈鱼走出餐厅,截了一辆计程车,来到翁信良诊所对面的公园里。她坐在花圃旁边,诊所还没有开门。

九时正,朱宁出现,负责开门,已经有人带着宠物来等候。九时十分,翁信良回来了,他看来很疲倦。沈鱼一直坐在公园里,望着诊所里的一举一动。午饭时间,翁信良并没有外出,到了下午,姓胡的女人没有出现。沈鱼终于明白自己在等什么,她等那个女人,下午四时,她的传呼机响起,是翁信良传呼她。

沈鱼跑到附近一间海鲜酒家借电话。

“喂,你找我?”沈鱼覆电话给翁信良,“什么事?”

“没……没什么,你在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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