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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野村企图打破几代的沉默,附加说道:“我不认为是隆保做的。”
野村心想,接下来就只有等待了,于是便不再做声。毋庸置疑的,人是几代绞杀的。只是为什么几代不干脆说明绞杀的情况呢?虽然可以推测得出情况,但要推翻隆保为包庇几代所说的证词,还是要靠几代自己的供词。
“隆保说,是他用绳子绞死龟井的吗?”经过一阵子沉默之后,几代低声问道。野村点头说:
“他还说,之前他先用手臂扼住龟井。”
“真是傻孩子,我明明叫他不要说的……”
几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毅然的态度有些许动摇,野村直觉几代的心防动摇了。果然几代开始淡淡的叙述。
“当我看到隆保在地下挖洞的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我心想,这真是糟糕。如果非杀龟井不可,也应该由我来,而不应该是隆保。我可以弄脏我的手,可是隆保……
唉声叹气起不了任何作用,也没有那个时间。我把铲子从隆保手里抢过来,催他快走,告诉他剩下的我会处理,要他赶快去秋季旅游。确定他的脚步声走远之后,我开始动手处理尸体。虽然我告诉隆保我会处理得很好,可是根本不可能。我只是在一旁干着急,手脚都动弹不得。
从一时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无边的恐惧不断袭向我。我尽量不去看尸体,可是在那么狭小的地方,不要说看,不时我还会碰到他的四肢,每次都吓得我手脚发软,不能好好做事。
可是一想到美沙子就快回来,必须趁她回来之前处理完,我只好卯足力气挖土,没想到一个没站稳,绊到尸体的腰窝。我用力的踢了他一下,就在那时候……”几代瞠目正视野村说:“就在那时候,龟井呻吟了一下。”
“什么?”
声音冲口而出,野村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正在作笔录的大冢,都因为手突然痉挛而停住。凝重的沉默支配了周围,好一会儿野村才压抑住激动,继续问道:
“你说尸体呻吟了一下,是吗?”
“是的,没错。”几代反复回答。
“怎么可能?尸体怎么可能会呻吟呢?”
“没错,尸体当然不会呻吟。所以说,龟井根本没有死。”几代慎重的缓缓说道。
“这不是真的……”
“是真的!他真的呻吟了。不只呻吟,他还想要翻身似的转动身体,就像大难不死的菜虫一样。”几代毫不掩饰对龟井的嫌恶之情,不屑的说。
“……”
“我以为是龟井的鬼魂来找我算帐,心里不断发毛。不是害怕,而是觉得不值。我怎么能让他起死回生,不知道他会怎么跟美沙子还有隆保算这个帐。念头一转,我看到晒衣服用的绳子。
我不顾一切的拿起绳子穿过他的脖子,然后在喉咙的地方交叉。我的力气不大,所以我把绳子的一端绑在地板下的梁柱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拉紧绳子的另一头。大概过了两分钟吧,我想这下就算把他连滚带爬的踢进洞里,他也叫不出来了,当然更不会动了。”
几代说完,嘴角浮现平和的微笑。
“这时候,龟井才真的死了。”
几代的微笑甚至是开朗的。野村觉得,那是几代确定她能完全洗清隆保的罪嫌之后的胜利微笑。
龟井是被隆保用手臂扼死的吗?
龟井处于假死状态吗?
就算龟井处于假死状态,若弃置不管,他会不会真的死亡呢?
龟井真的苏醒了吗?
会不会是龟井根本没有苏醒过来,只是几代为了掩饰隆保扼住龟井脖子的痕迹,才又用绳子绞杀龟井?
诸多疑问在野村脑中盘旋。不管是哪一个问题,野村都无法提出证据。换句话说,只有相信几代的供词了。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呢?你现在讲,就算被当作是为了包庇隆保而捏造的,你也百口莫辩……”
“那是因为,”几代保持微笑,用一种不要明知故问的态度,若无其事的说:“如果可能的话,我连隆保扼昏龟井这件事都想隐瞒。因为隆保事实上只不过是让龟井暂时停止呼吸罢了,可是只要警方知道他曾扼昏龟井,就会构成杀人未遂罪,这样隆保实在太可怜了,所以我决定一个人担下所有的罪。为此让你们多伤脑筋,真是对不起。”几代微微欠身行礼,然后将目光转回到野村身上,请求般的说道:
“隆保可能以为自己杀了龟井,请你去跟他说清楚,也请你对警察们释清这个误会。”
几代的眼神如此哀求着。野村无言的站起来。
回到搜查课,野村喃喃自语道:
“总算是了结了一件案子,虽然结得不怎么痛快。”说着,从桌上拿出玉露的茶具。这时候如果再不喝杯好茶,真是难以消解心里的积郁。挤出最后一滴茶,野村使个喝茶的眼角给大冢。
“隆保是清白的吗?”大冢踌躇的问。说起来,大冢,才更是积郁难消。
“就杀人这点来说,应该是这样吧。”野村回答得更犹豫。
“我觉得,几代说龟井醒过来这件事有点难以置信。”
“那有什么办法?你又没办法提出反证。难免会碰上这样的案子啦,虽然我们有证据不得不相信嫌犯是无辜的,偏偏证据就是不自然,却又不能因为证据不自然就不用。毕竟,我们得尽量采用对嫌犯有利的证据,不是吗?”
这也是野村为消除自己内心积郁所找到的说词。
3
时序进入十二月,丰能高中只是安静的日复一日。三年级学生大学入学考试迫在眉睫,二年级则因期末考将至,大家难得的开始把心放在书本上,尤其是二年二班的教室更是活力尽失。田中的便当拍卖会迟迟无法再开市,阿基米德会也因为失去领导人而呈现自然解散的状态。
午休时间,大家都聚在阳光下,内藤、荒木、峰、叶山还有延命等人没有什么特别的话题只是呆呆的晒着太阳。
“好象养老院的下午喔。”延命忍住呵欠,自我解嘲的说。
“本来就差不多嘛。”峰用老人般无精打采的声音回答。
“怎么说?”
“老人跟高中生都没有工作也没有钱,而且看不到人活着的价值。”峰两手撩拨着令他骄傲的长发,慢条斯理的说,口气让人无从分辨是认真或胡闹。
延命冷哼了一声道:
“幼稚的谬论!”
谈话就此结束。看来,到上课钟响之前,就只有睡个午觉了。
“太好了!”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只见田中对着倏然张开眼睛的五个人说:
“十一月十三号星期一,就快成为我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日子了。我心有灵犀,在这一天买下我生平的第一张股票。”
“股票?”延命一下子摸不着头绪。
“没错!股票。我用两百五十元一股的价钱买了五千股日本邮船的股票,共计是一百三十五万元。怎么样,吓了一跳吧。”
“早就知道你是个经济动物了,你这种人买股票,也没什么好希奇的。”峰厌烦的插嘴道。
“那我再说一个更令人惊讶的事好了。今天是十二月四号,刚刚我打电话去证券公司,他们说该股股价已经突破三百元,一股赚五十元,五千股就是二十万呢。短短二十天就赚这么多,不错吧。”
“何止不错……钱的位数简直是天差地别,我根本无从体会。”连峰这样自命为虚无主义者的人都无法不心服。高中生花一万元打麻将或是赌马并不希奇,不过股票却很少人碰。并非买不起,而是觉得股票跟自己好象处于不同的世界。五个人如同观看稀有动物般目不转睛的望着田中。
“根据我的预测,今年内应该会涨到三百五十元。”田中志得意满的说。
“这样你就可以赚五十万元,要不要买辆车开开啊?”峰带着消遣的口吻说。
“我才不浪费这个钱呢。好好捞一笔之后,我要拿这笔钱走后门进大学。我不想白费力气去准备考试,反正我的实力也不会录取。再说我老子赚的那点钱我也知道。”田中满脸不在乎的说。
“对了,对了!忘了最最重要的事。听说柳生被移送少年法庭。刚刚那个叫野村的警察来跟藤田说的。看来他两三年内是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了。”
“那学校呢?退学吗?”延命关心的问。
“那又有什么办法?不过感化院或是收容所应该还是会让他念书吧?也许会晚一点,不过上大学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那就好……”
“不用那么担心,人生长得很呢。”田中若无其事的接着说:“要不要去看柳生?”
“说得也是,我们应该去给他打打气。”延命马上附合。
“我当然也这么想啦,不过其实是有事要跟柳生商量。关于这一点,我希望你们听听我的意见……”田中在五个人面前坐下来,表情顿时变得严肃。
“柳生现在剩下一个人,他妈就快要接受审判,也没什么亲戚可以照顾他。像我们这因为同情去看他,给他打气,对我们来说话当然是尽到心意了,可是却没什么实际效果。”
同情当然无法改变什么,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大家虽然不满,却只能默默的在心里反驳。田中完全无视于大家不满的情绪,继续他的言论:
“眼前最重要的是,尽量减轻柳生跟他母亲的刑罚,为此,我们需要为他们找高明的律师。找律师呢,当然就要钱,所以呢……”
田中环视众人,发表宣言似的说:
“要把房子卖掉!我想柳生回来之后也不想住在那里了,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趁现在卖掉。虽然是发生过杀人事件的房子,不过房地产业者只要能赚钱,连坟墓都会眉头皱也不皱的买下来。像柴本健次郎这种人多得很呢。柳生家虽然房子老旧了点,不过土地一坪大约二十万,全部加起来少说也可以卖一千万。付过律师费,还会剩下不少钱可以做为柳生母子东山再起的资金。这件事我想征得柳生的同意。”
延命等人听到这一番话,讶异得愣在当场,呆呆的看着田中忙碌的嘴巴一闭一合。
“你说得可能没错啦,可是……”延命追不上田中说话的速度,慢半拍的搭腔。
“你们都在啊。”野村跟藤田说着向大家走来。延命跟内藤毫不掩饰的皱起眉头,其他的三个人也提不起欢迎的兴致,只有田中亲切的举起手来跟他们打招呼。
“这真是太凑巧了,警察先生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正在提一个重大的案子呢。”
“我们可以听吗?”
“当然可以,又不是什么坏事。再说,如果只有我们谈,人家就会当作这是小孩子的游戏,只要警察先生这样的大人参加,分量就会加重不少。”
“你这个说法我不赞同,不过你说说看就是了。”
野村跟藤田假装没发现其他几个人的白眼,在田中旁边找了位子坐下。
“延命好象还不能理解。”田中接着说。
“总而言之,只要有钱,就一定能减轻柳生的刑罚。”
“这真不是什么好见解。”野村插嘴道。
“你是来旁听的,请不要插嘴好吗?好的律师当然费用会贵一点啊。”
“那卖了房子之后,钱要怎么办?”延命赶着问下文。这种时候,也只有延命能跟田中周旋了。
“我要跟柳生商量的就是这件事啦。这一千万要交由你们阿基米德会来管理,反正阿基米德会在野村先生的严密监视之下也没什么搞头嘛,所以干脆改个名字叫柳生后援会,管管钱好了。虽说是管钱,其实也不难,只要保管存折和印鉴就够了。”
“这种事你拜托藤田老师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