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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傅作翊点点头,忽尔回过头来对她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一会子等雨停了,叶副官自然会送你下山。”
她心中一紧,不知为何听见他要走,心中竟生出一股莫名的惧怕来,忙伸出手来攥住他的衣袖,急切地说:“我跟你一起走。”他的心往下一沉,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自己,好不容易立下的决心,几乎就要动摇,仅是这么短促的一瞬间,理智却战胜了情义,他冷峻地将她的手拽落下来,冷言道:“我不想看见你走时的样子,所以我先走一步,你一阵子回去收拾好东西,将桌子上那杯践行酒喝了,就离开吧……”
说罢,他便将那叶副官递过来的伞丢开一侧,大步流星地走出去,雨水迅速漫透了他的衣衫,只是无情地往他眉眼处坠去,他愈走愈快,一颗心痛得快要炸裂开来——他做到了,他就是这么一个混蛋,他终究还是将她送到了另一个人手上,他亲手割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的情义。他深知那桌子上的并不是什么践行酒,而是迷药,他要将她活生生迷晕之后再命人将她送到卢儇的居所里去。他无法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所以他选择逃开,逃得远远的……耳畔全是细细密密的雨声,缠绵地洒落下来,他忽然大叫一声,发了狂似的往山下奔去。
☆、【二十二】(2)得成比目何辞死
【第二十二章】(2)得成比目何辞死
紊乱的雨整整下了两个小时方才歇停下来,汽车声戛然而止,漫白的汽笛在空气里驱散开去,那叶副官下车去替她开车门,恭谦道:“关小姐上楼收拾好行李,车子就停在楼下,晓阳奉命送小姐一程。”关雪点点头,方才迈开去一两步,又折回来对他说:“叶副官,你是一个好人。当日救梅龙的恩情,关雪往后不论身在何处,今生今世都会铭记在心。”那叶副官嘴角微涩,只道:“小姐言重了。”顿了一下,又迟疑着开口:“还有……请小姐从今往后不要记恨总司令,他也是不得已。”
她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身踏上那红木楼道去了。长长的廊道就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似的,她一步一步走在上头,眼前却一阵恍惚。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千方百计,甚至不惜以甄茜的命相胁迫,为的就是能留在司令府,留在他的身边,可如今又迫不得能立马逃离这里,这些日子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笑中带泪,刻骨铭心,惊心动魄,生不如死……她想有了这些美好与痛苦的回忆,自己这下半辈子便不会遗憾了……
门前那串铎铃被风吹得噹噹作响,她反手便推门进去,“嘎吱——”一声,她的身子竟顿时僵住了,只瞪着一双惊恐万分的眸子盯在那里,四下里一片狼藉,到处是打杀过后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大片的血腥味,白色琉璃窗子上亦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森森地散出寒意,那冰冷的地板上正用一方白布盖住了什么东西,她艰难地迈开步子去,踏过那一滩凝固的血痕,那样子仿佛是知道了什么,颤抖着手去掀那方白布,突然“啊”地惊叫出声。
她狠狠跌坐在地,只是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那具冰冷的尸体,竟是……竟是萍姨。萍姨身上不着一缕,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新伤痕,却是面容扭曲地躺在那里,头部与身体严重偏离,那样子就是脖子叫人硬生生地扭断了,方才造成致命。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就此离开这个牢笼了,却万万想不到这里的人到底不肯放过自己,不肯放过自己身边每一个人……她的目光落到了那铁梁子上边儿,只见血泊中伏着一滩灰羽,她心中一紧,忙跄踉着扑上去,那绝目却已经毛羽残零地倒在了铁梁子旁侧,两只眼睛紧紧闭着,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无知无觉的婴儿。她望着那屈死的萍姨,无辜受害的绝目,一时间心痛难抑,“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再也禁不住热泪滚滚,失声痛哭。他们竟然连一个下人都赶尽杀绝,竟然连一只禽鸟都不肯放过,竟然这样狠毒……
她跪在那血迹斑斑的青砖地板上,膝盖猛地一痛,原是磕在了一只红玛瑙戒指上头,她抽泣着将它执起,眼中的悲切顿时化成了愤恨,她认得这枚戒指,耳畔猝然响起了那女人的话来:我们的确前世无怨,可今世注定仇深似海,你听好了,我即便到死,也绝不放过你……她没想到甄茜竟然这般蛇蝎心肠,竟迫不及待要在她离开之前给她致命一击,叫她今生今世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得安生。
她怒到了极处,再也顾不上其他,手指渐渐收拢,将那枚红玛瑙戒指紧紧攥入手心,忽然像发了疯似的跑出去。余下桌儿面上那杯“践行酒”还粼粼地泛着波光,一丝一丝沁着酒香,诱出悲寂的荒凉。
她的身子轻飘飘的,仿若悬在了空中,那红木楼板叫她磕得咚咚作响,急乱如雨,直如敲在她心上一般,她跑得太急,脚下猝然一个跄踉,隔着离地面四五级的地方,竟整个人儿活生生地摔下去了,又狠又重,这猝不及防的剧痛简直要将她的命都抽去了。她伏在那水泥地上,全身狠狠地痉挛着,一颗心痛得快要炸裂开去,指甲深深刮在地上匍匐着向前挪动身子。
那叶副官原本候在小琼楼下,方才忽听见一下偌大的声响,心中唯恐关雪会出什么事来,忙走进去一探究竟。甫一进楼,却骤然震惊住了,只见她十分狼狈地跌在那里,白色的蕾丝裙下摆竟是一点一点*泼散开来,心中大惊,几步走上去正欲将她扶起。她却冷不防伸出双手来紧紧抱住他的一只锃亮的马靴,极力地仰起脸来,却淌了一脸的泪,眼中仅是浮上来濒死的绝望:“带我去见甄茜……”
她讲得极艰难,一字一句好似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说出口的。那叶副官原以为她是知道了总司令将她献给卢儇一事,禁不住打击方才如此失态,只是俯下身来扶住她的皓臂,声音里透出怜悯来:“小姐,晓阳这就送你去……”他原想说要送她最后一程,送到那卢儇的住所,可话音犹未落,她便咬牙切齿道:“带我去见她!否则,我立马在你面前咬舌自尽!”
话甫一出,那叶副官顿时震惊住了,脸上渐渐浮上来为难的神色,几番挣扎,深知她的性子这般烈,心里到底惧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唯有重重地点头。
傅家佛堂里头犹在隐隐散出香火来,那一炷香忽明忽暗地点着,恍惚间宛若燃了许久,久得恍如隔世。那甄茜双手合十跪在神牌子底下,一双眼波流转的眸子熠熠闪着泪光,嘴角的笑意苦涩而悲凉,却刺得杏儿的眼睛生疼。杏儿看了她良久,终于忍不住担忧地唤她一声:“夫人?”
她缓缓回过头来,只问:“事情可是办妥了?”杏儿哽咽道:“已经依照夫人的吩咐,将戒指置在地上了……”那甄茜点点头,喃喃自语道:“那她看见了,一定会来见我,她会愤怒到极点。因为……我将她身边唯一可以倚仗的东西都活生生地摧毁了,毁于一旦,所以她会崩溃,她会发疯……”杏儿不由得哭出来了:“夫人这又是何苦?”她却是莞尔一笑,那笑意如此凄凉:“为了他,我心甘情愿。杏儿,祝福我‘心想事成’吧。”
杏儿听她这么说,心中禁不住一痛,只是万分怜悯地望着她。那甄茜忽然扬手望那神台上的观音像一指,杏儿已经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心中虽千万个不情愿,却不得不走过去,从那观音像后一只保险箱子里头取出一张双人照来,再给她递过去。她伸手去接,竟连指间都是冰冷而颤栗的,她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凄厉,这一刻,她知道一切已经毫无退路,她想自己会不会就是一个为爱而生的女人?为了爱,她不惜一切代价,无所畏惧……
那窗子的柩格簪着各方佛像的红色剪图,透底全部镂空,外头的凉意从那细细密密的窗纸内渗进来,她犹在兀自思忖中,佛堂门骤然“哐当——”一声被推开,那甄茜虽则早已预料到这一幕,却依旧不由得心中一沉,只是一动不动地跪着那里,淡淡地开口:“你来了?”她缓缓回过身去,对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关雪浅浅一笑。四下里的空气像是顿时凝住了一般,凛冽地诱散出阴森。
关雪的神经绷得极紧,只是睁着一双如能噬人的眼睛瞪着她,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那红木门大敞着,冷风嗖嗖地灌入来,她的身子孱弱地立在离门槛四五步的地方,摇摇欲坠着,仿若是一只来索命的孤魂野鬼。那叶副官见此情形只觉得十分诡异,只迟疑着开口:“夫人……”那甄茜却顿时收敛了笑意,冷言道:“叶副官,杏儿,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对妹妹说。”他们听司令夫人这样一言,只好转身往外走去,方才迈出两三步,那叶副官却忽然在门槛前顿足下来,心中忧虑如狂,不由得回过头去望了关雪一眼,心中计较着依着这般状况下去肯定会出事,为今之计唯有立马告知总司令,于是将心一横,快步迈出门槛去了。
“多日不见,妹妹消瘦了不少,不知身边的人可好?”那甄茜明知故问道,她自负聪慧,深知只有一针见血直戳关雪的痛楚,方才是对她最致命的一击。话甫一出,那关雪压制了许久的怒意终究是禁不住了,颤抖着举起手来摊开掌心,将那枚泣血红玛瑙戒指呈在她眼前,低沉道:“是不是你?萍姨和绝目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关雪心中早已明了,却依旧不愿去相信,只觉得不论如何也要亲耳听见她说。那甄茜瞟了一眼那戒指,嘴角的笑意一分一分在加深:“你认为除了我还会有谁?萍姨可真可怜,因为你,她的丈夫从陆军师长沦落为喂马奴,因为你,她从师长夫人沦落为卑贱的下人,如今又因为你,衣不蔽体,死相惨烈,连死都如此冤屈,含恨而死。告诉你,我就是要将你身边所有的东西都一一摧毁,我平生最高兴的便是看你永生永世都活在孤独自悔中不得安生。”关雪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她却伸出手来做出数数的手势,道:“我来替你数一下,这到底是第几个因你而死的人了,翠萍,碧瑶,李民坚,萍姨……”
“够了!不要再数了,我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可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身边的人狠下毒手?”关雪将那戒指狠狠地往柱子上一摔,已经冻得发紫的嘴唇不断哆嗦着,眼泪汩汩地往外流,那样子宛若是要将这一生的泪水都流尽了。那甄茜眼中愕然泛起浓烈的恨意,将手中的东西往她脸上一摔,大声吼道:“无冤无仇?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关雪甫一垂眼,整个身子竟霎时僵住了,那张相片儿上的两个人依旧笑得那样温暖,可她一颗心却凉到了极处,一时间所有的气焰便在这张罪状面前砰然消散开去:“我……”那甄茜对她是恨到了骨子里头,心里的委屈顿时喷洒而出:“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傅作翊,他是我丈夫!就是你这个贱女人,千方百计想毁掉我的家!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背负着多大的伤痛才能嫁给他,我牺牲的是一个女人的尊严!”
她说得极激动,眼泪潸潸地往下淌着,忽然往自己背上一指,哭道:“你知道我这枪伤是怎么来的么?是你父亲!苏尔瓜尔佳。金文!”关雪心中大惊,脱口道:“什么?”甄茜整个身子都在哆嗦着,硬压下哭腔继续往下说:“你可记得当年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