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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华撑着下巴,“我觉得你姐不会在意这个吧,她的心地很好的。”
“滚犊子你!”吴涯挥起马鞭便要抽下来。
梅华大惊,“我是伤员,我是伤员,你不要动粗好不好。”
“你再敢胡说,瞧我不抽死你。”
“我看你也舍不得,你姐还等着我呢!”
“梅花,我与你不共戴天。”
“你别急嘛,等回了家,我一定三媒六证上你家求亲,而且向你保证,这一辈子只娶你姐一个,有你在旁边瞧着,老子也不敢对不起你姐姐,是不是?像我这样的英雄姐夫,不是哪里都能随便扒拉一个的,年少,帅气,还多金,高富帅好不好?将来铁定是要当将军的,比你这小子前程可要远大得多,你姐嫁给我,铁定不吃亏的。”梅华手舞足蹈,向吴涯大力地推荐自己。
吴涯给彻底地击败,又不能真对这个被打得七荤八素的伤员怎么着,只能闭着嘴巴,瞪着眼睛,将马车赶得更快了一些,于是在梅花的大力吹嘘之中,不时又会传来阵阵惨叫声,还夹杂着小娃娃快活的咯咯笑声。
两人的家乡在距离大方县近两百里外的罗田县,距离郡城,骑马的话,也不过数日的功夫,不过这大路可比不得在积石郡,虽然也有驰道,却是颠簸难行,又要照顾一个伤员,这行程怎么也快不了,足足走了近三日功夫,才在第三天的黄昏时分,抵达了目的地。
看着远处郁郁青山之下,那星落密布的一幢幢房屋正在冒起的袅袅的青烟,两人一个骑在马上,一个在马车之上撑起上半个身子,不由都是有些痴了。
“回来了!”
“回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道。
“当初踏上战场上的时候,真没有想过还能活着回来。”梅华感慨地道:“恍如隔世啊!”
两人都是不由自主地擦了擦眼泪。
“梅花,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再回去。”吴涯牵起了拉车的马缰,道:“你老子老娘一年多没有看到你这个幺儿,想必也想念得狠了。”
“我家老头子才不会想我,他恨不得我死在外头呢!”梅华嘴里强硬,心头却在此时无限柔软起来。
“别嘴硬了,瞧你的眼睛,泪水都打眶里转了。”
“放屁,我是被风迷了眼,老子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哟,那这几天换药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叫唤得死去活来,哭得稀里哗啦。”吴涯嘲讽道。
“这种糗事,你能不能不再提?”
“我当然要提,我还要回家跟我姐好好地讲讲某人的不堪。”
“你敢!”梅华一挺身便坐了起来,屁股一挨着马车,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大吼道:“吴涯,我跟你不共戴天。”
“老子才不怕你。”吴涯大笑着,挥舞着马鞭,迎着太阳的余晖,伴着马蹄清跪在得得声,向着前方行去。
一幢与近处明显不同的大院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高大的门楼,显示着这家人与其它民户不同的家境,这便是梅华的家了,与吴涯的家,相距并不太远,不过数里远,马车停在大院门口,两人却有些楞住了,大门之前,荒草长得比人的膝盖还高,大门也紧闭,别家都冒起了袅袅青烟在准备着晚饭,而梅华的家里,却是冷火秋烟,啥都没有。
“这是怎么啦?”吴涯喃喃地道。“梅华,你老头子在信里没有给你讲吗?”
“没有啊!再说那封信也是几个月前的了,还是咱们在河套的时候写的呢,这都快半年了,你他娘的快去敲敲门。”
吴涯下了马,咚咚地敲着大门,半晌,内里才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谁呀,敲什么敲,急着去投胎啊?”
“是吴瘸子。”梅华趴在马车上,道。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吴瘸子探出一个头来,第一眼便瞧见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色战袄的士兵站在门口,顿时吓了一跳,佝偻着的背也一下子挺直了,“这位军爷,您找谁?我们东家已经不在这里住了。”
“吴大叔,我是前头的吴涯啊,你不认得我了?”吴涯笑着大声道。
“吴涯?天,你当真是吴涯啊,这都一年多没见过了,哈,你穿这一身,我还真认不出你来了,你怎么回来了,我家少爷呢?”
“吴瘸子,我在这里躺了半天了,你眼瞎了,瞧不见么?”躺在马车的上梅华没好气地骂道。
听到梅华的骂声,吴瘸子一溜烟地便从门里窜了出来,倒是让吴涯吓了一跳,真没见过瘸着一支腿还跑得这么快的人。
今日回家,梅华也特意换上了一身簇新的军服,脸也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着实英俊挺拔,如果不是这样趴在马车之上着实有挨观瞻的话。
“少爷您也回来了,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躺着啊,是不是打仗受了伤;残废了?唉呀我的个老天啊;这老爷夫人要是看见了;可怎么活啊!”吴瘸子顿时呼天抢地起来。
“胡说什么?你咒我变成瘫子啊;老子只不过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吴瘸子;我问你;我家里人呢;都去哪里了?”
听到梅华没事;吴瘸子顿时松了一口气;”老爷夫人和两位少爷都搬到罗田县城去住了;这里的田都没有了;住在这里也没啥可干的;老爷说;做生意还是得在县城里;所以举家全搬走了;这里;就只留下老汉一个人看家;免得有不开眼的小贼来偷东西。”
“哦;这样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梅华一颗心落回到了肚子里。
“少爷;这小孩子是谁啊?怎么这么瘦;可怜儿见的。”看着梅华身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娃娃;吴瘸子随口问道。
“这是我儿子。”梅华也随口说道。
“原来是小小少爷啊!”吴瘸子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对了;”少爷;您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个儿子;这怎么可能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梅华嘿嘿笑着;伸手一拉吴瘸子;”我还告诉你吴瘸子;你家小少爷现在可是一位营将了;手底下有上千号人呢。”r1152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八章:雏凤清鸣震天下(31)
“看来我只能去你家了!”梅华转头看着吴涯;”兄弟;你总不能看着我呆在这冷清清的大屋里;连饭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吧!”
吴涯也是无奈地看着这幢已经了无人气儿的房屋;”要去可以;但你得跟我发誓;不许提我姐的事情。”
“不提;不提!”梅华立即举手发誓;”反正迟早的事情;我不急在这两天。”
这话一出;气得吴涯扭头就走。
“等等我;等等我啊!”梅华一看便急了;趴在马车上往前爬了几步;摸起马鞭;打在马股上;嘴里还哼哼着:”跟上;跟上。”
看着梅华与吴涯渐渐远去的身影;吴瘸子在哪里呆了半晌;自言自语地道:”营将;手下有上千号士兵;咱们罗田的县太爷手下;也只有百把号子人呢;这么说咱们少爷如今是发达了?我得赶紧给老爷报信去;让老爷夫人也欢喜欢喜。”
说走就走;吴瘸子立马从院子里牵出一头骡子;锁上大门;便向着县城方向赶去。
距离梅家大宅约三里处;一幢茅草屋耸立在青山之下;屋顶之上;炊烟袅袅升起;篱笆扎成的院墙之内;狗撒着欢地叫着;一群鸡鸭正摇摇摆摆地聚集在笼舍前;一个妙龄少女手里拿着一个木瓢;嘴里咯咯地叫着;一边叫一边撒着些谷粒;院子一角;一个略显苍老的中年汉子正挥舞着斧头;将面前的木柴劈成一小截一小截的。
马车停在院外;院内的大黄狗一下子扑到篱笆门上;先是狂吠了几声;紧接着便似乎是闻出了吴涯的气味;跑里呜呜的叫着;两只前爪举起来;拼命地挠着篱笆的大门。
正在喂鸡鸭的女子抬起头来;瞪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篱墙外两个身着鲜红军服的人;河间郡的军人;都身着藏青色军服;像这样穿着红色军服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第一眼;觉得骑在马上的那人有些眼熟;第二眼;当的一声;手里的木瓢便落在了地上;她向前走了几步;再看了第三眼;立时便欢声叫了起来:”阿爹;阿爹;弟弟回来了;弟弟回来了。”
埋头劈柴的中年汉子丢下了斧头;厨房门口;一个头发蓬松;脸上沾着些许烟灰的中年妇人也抢出了门来。
吴涯翻身下马;卟涌一声跪在了地上;”阿爹;阿娘;姐;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一大家子跑了出来;中年汉子扶起吴涯;一家人拥在一起;大黄狗在一边转着圈地叫着;似乎因为捞不着与小主人亲热无奈而又愤怒地吠叫着;院子里的鸡鸭转头瞧了一眼;又自顾自地低头去啄地上的谷粒。
中年汉子上上下下地摸了一翻吴涯;喃喃地道:”好;好;没少什么;活着回来;就好!”
一边的两个女人;却是喜极而泣。
马车上的梅华羡慕地看着亲热的一家人;这样的亲热;在自己家里;好像永远也看不到。
“咳咳。”他干咳了两声;成功地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吴叔;吴婶;这个;还有婉君;呵呵呵;我也回来了。”
中年汉子转过头来;打量着趴在马车上的家伙;”小少爷?”他惊呼起来;以前吴家;都是梅家的佃户;叫小少爷;可是叫习惯了。两个女子的眼光也转到了梅华的身上;看到他躺在马车上;年轻女子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些许惊慌的神色。
“你这是怎么啦?受伤了;残废了!”中年汉子走到马车跟前;看着趴在哪里的梅华;满眼的都是惋惜之色;”不过不要紧;活着回来就行。”
“咳咳;这个吴叔;不是你想的那样啊;一点小伤;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梅华眼珠子转动着;看到一边的年轻女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由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呀;伤的不是别的地方;是屁股;那地方肉厚实着呢!”吴涯拖长了声音;”他家都去县城了;今天只能在我们家将就一夜;明天就赶他滚蛋。”
“小涯;这是怎么说话呢;你们两个可是袍泽呢!”中年汉子伸手敲了敲吴涯的脑袋;牵起了马车的缰绳;向着院内走去;”小少爷;家里简陋;也不知你习不习惯。”
“习惯;习惯;我们在外头打仗的时候;冰天雪地的;能找个雪窝子躺一夜;那就美得哼哼了。”梅华赶紧道。”有张床睡;就太感谢了。”
“柴房。”吴涯接口道。
“小弟!”一边的吴婉君拉了拉吴涯;嗔怪地道;”怎么对客人这样没有礼貌?”
“他是个屁的客人;这家伙不怀好意;梅花;就一夜;明天早上;我立马送你走路。”
“一夜就好;一夜就好!”梅华呵呵笑着。
“小弟;那个小娃娃是谁啊;怎么跟着你们一齐回来了?”
“这小家伙啊!”吴涯回头看了一眼怯生生跟着进来的尚华;笑道:”那是梅花的儿子。”
“什么;他怎么有这么大一个儿子了;他成婚了?”吴婉君惊讶地问道。
看着姐姐的样子;吴涯本能地感到不妙;”那里;这家伙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呢;他这样的家伙;也只有瞎了眼儿的女儿家才嫁给他呢;这小娃娃是我们一个战友的儿子;没有亲人了;梅华决定当儿子养着。”
“没想到他还这么心善啊!”吴婉君看着梅华的眼神;变得列柔软了一些。吴涯突然感到有些头痛;姐姐瞧着这个梅华的眼神;只差冒星星了;联想起以前姐姐给自己做鞋;居然还给这小子做一双;难不成真是瞧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