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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弯弯画-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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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兵卒扯起绑住他们的绳索,加尔根沉默而顺从的站起身,戈登周身颤抖,突然拼命拽着绳索挣扎起来,仿佛被射杀之前的野兽,因为知道面临死亡,所以用最后一点气力明知绝望的竭力挣扎。几名兵卒上前,毫无容宥地同时挥下手中的皮鞭,一阵接触皮肉的发出迅猛响声之后,戈登趴在地上,紧紧咬住下唇,不肯漏出一声哀鸣,但仍有液体流出他的眼睛,落在了漠漠黄沙上。
  三人被拖拽着往西北穿过沙山,远眺过去,在黄昏的凉风下,似是平缓月牙形岩崖,被落日熔成红色,分外狰狞触目。兵卒们停在比较低矮的隘前,马上的校尉几乎是悲悯的望住他们说:“愿卡哒尔王庇佑你们。”
  校尉再没有多看他们一眼,领着兵卒们仿佛似见了鬼似的匆忙拨马自顾走了,不一会儿翻过沙坡,再也瞧不见了。
  已经遍体鳞伤的戈登,抖着身子望着眼前血色的月亮谷,微声说:“我们可以不进去,可以不进去的!”
  “不进去?”加尔根望住他,不知是对他还是自己的嗤笑着说:“回头就是陈瑞的驻兵,回头是死,进去也是死,问题只在于你想怎么死!”
  戈登不再说话,少年已经绝望的面上渐渐腾起了一种倔强,沉默了半晌反在踌躇不前的蓝青和加尔根之前,率先迈步进了月亮谷。
  天边第一颗星孤伶伶的升起了,跟在戈登身后的蓝青抬头,黑暗衬着霞红的天幕,那荒凉丘陵的脊线上,赫然一群野狼的身影恍惚展开。蓝青竭力睁大两眼,看着那群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大,终于像一团乌云遮蔽了天际,拉下了暮色。遥遥几声狼的号叫,好似寒冰从头淋下,比二月的沙漠夜晚的风,还要冷。狼啸只持续了半晌的功夫,终于完全沉寂下来了,却使蓝身体上每一寸皮肤都觉得发颤。
  “这就是月亮谷,卡哒尔海里最大的尸床。”
  加尔根的语调单调的好像常年行走沙漠的老骆驼一般,已经失去了起伏,可却把恐惧深埋在每个人的骨血之内。
  谷内仍有几株枯死的树,树下是残缺的人骨,戈登抖着手折下树枝,自怀中拿出火折子,就要点火。
  蓝青一惊,忙出声道:“不能点火!”
  戈登回头怒道:“不点火怎么驱狼,你想被活吃了?!”
  “饿极了的狼群,你点了火也没有用……那里,那里的谷道狭长紧促……”说到后来,风已经越来越大,带来的寒冷,几乎使他连站都无法站稳,蓝青喘息着,声音细不可闻:“即便是狼来了,也只能一次通行一只,我们避在那里一定没事!”
  戈登和加尔根这才看见月牙形的崖下,只容得下一人侧身方能通行一处的裂缝,通进混沌的黑暗中去。
  他们再顾不上其他,忙拉着蓝青审慎地走了进去。裂痕像蛇身一样蜿蜒伸展,渐渐扩大成一人身宽,周折几转之后,霍然一处圆形谷地,竟可容身。然而他们并没有逃脱升天的欣喜若狂,谷内仍旧被啃得残缺不全的人骨仿佛在告诉他们,末路穷途。
  就在绝望和恐惧化为细长染毒的手指伸进每个人的心口,紧紧掐住时,蓝青又喘息着开口道:“我们拿石头把入口砌住,砌得越高越好,狼跃不过来。我们三人同心协力捱过了今晚,明日一定可以逃脱升天!”
  这时已是无从选择,三人拿着被暴晒得枯燥的石头,奋力堆彻,只消片刻就将出口堵住有一人多高。又点了火堆之后,连日鞭策劳累的三人,皆如同散了架子的木偶,无力的摊在了那里,连思绪都无法再动。
  半晌之后,加尔根方支起身,苍老的脸庞在耀耀的火光下朦胧模糊,看不清有任何神情,对蓝青缓缓开口道:“你懂得倒是很多。”
  蓝青一愣:“都是别人教给我的……”
  轻细的声音仿佛一簇沙,刚自唇中吐出,便被迅疾的夜夺去,消失在茫茫沙漠之中。思绪却不由转动,刚入沙漠之时,同乘一辆马车的陈瑞几乎是絮叨似的不停说着,他本不在意,极好的记性却不由自主的听了进去,至今竟成了救命的良药。莫名的蓝青仿佛抓住了什么,焦渴模糊的蔓延,却始终无法抓住头绪。
  谷地里随意砌起的火堆,燃着干燥的枯枝,不时炸起火星,隐隐的带有血腥的味道。风里如最出色的穆燕舞娘的火光跳跃在蓝青面上,稀薄的好似烈日下的一捧湿沙,虚幻的一点热吸食了他全身的温暖,涓滴不留。他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心口处一跳一跳地寒冷,咽喉里好像进了砂子,每一次下咽,都胀满刺痛。此时蓝青清楚而绝望的知道,自己病了,并且很严重。
  年迈的加尔根看着蓝青良久,方长叹一口气,费力将穆燕人不管多灼热都要披在身上的狼皮袍子脱了下来,盖在蓝青。然后才说:“在天亮之前,绝不能睡着。”
  虽这样说着,蓝青眼前的世界还是不由自主的渐渐暗了下去。
  恍惚过了很久,再睁眼时却只是一刹那,夜色洇浓,眼前的火堆依旧燃着,望去正像一支巨大的赤金色纱织舞在不歇的风中。
  除却毕剥燃烧声,却还有一股奇异的簌簌的声音。蓝青半撑起身时,看见戈登正在一个还算光滑的石头上,磨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刃口在橙红火焰下泛着,像天际细小的弦月。
  磨着刀的戈登见蓝青目不转睛的望着,便弯起了犹显得稚嫩的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父亲说过,在这片泱湣衬校涝谌说氖掷锸且恢秩僖涝谛笊目诶镌蚴怯率康某苋琛U庳笆咨系南覆郏荒芊懦龅腥说难颐窍拔涫兰遥缓ε滤溃烙胨攀币谎病!�
  仿佛和应着戈登的话,耳边又突的涌进一声狼嚎,竟似离得极近,动人心魄,惊吓的蓝青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戈登沉默良久,气息短促,却仍是倔强地扬着头,说:“父亲死在战场上,死在穆燕人的手中。这是我们家族的荣耀,而我,绝不要成为家族的耻辱,绝不!”
  忍着泪的极亮的眸子,几乎压住了所有的星光。而那种倔强已和绝望水乳交融与一处,再无法拆分。
  蓝青再不忍去看少年,抬头望向天空。泱湣衬囊雇恚强粘銎娴牡停路鸫ナ挚傻茫苊艿男亲又梢樱惫舛妓圃谡饧赖木爸虑白ち簦斓兀惫猓谡庖豢蹋路鸲寄墼谖扪牡男呛V小�
  隐约记得仿佛也是这样低垂的星空,仿佛也是这样的篝火,有一人曾依偎在他的身旁……
  今事今刻,她已与自己远隔万里……
  喉中含了沙的刺痛一直延到胸口,像是有人拿剪子从口中一直剖到心窝里,一路撕心裂肺的牵痛……
  二月的东都,墨府书斋外有一株开得早的桃花已经绽放,在刮在面上犹刺痛的料峭风中,颜色明如旭云朝霞,掩映假山迤逦,曲廊飞檐,别样一番妖娆风姿。
  一个冬日都懒懒的香墨难得好兴致的叫人研了墨,调好了颜色,只穿了家常的宝蓝外衫,执笔来画。
  案上错金缕银的熏炉,极尽奢华,袅袅升腾出来的却是一股幽香,几乎淡得被香墨衣袖间的香压了下去来。
  “什么香这么淡?”
  随侍的侍婢忙答道:“这是芸香,香气虽薄,却可驱书蠹虫。”
  香墨的笔尖慢慢的拖出,洋红调了胡粉落在名为“缃素”的浅黄色细绢上,不洇不凝,滟滟极了的好颜色,香墨看着,心里反倒渐渐烦躁起来。索性转笔换了墨,来画桃花枝干,偏巧墨凝了。端砚旁的紫铜鎏金蟾蜍,腹中装满着水,伶俐吐出水泡,供侍婢研墨之用。
  待侍婢调好墨,香墨又已经搁下了笔。侍婢又忙着捧了香墨的手,将两只手涂了胰子,连浸两盆热水,方涂上脂膏取了一方雪白的棉巾擦净,又取了镯子戒指等物服侍着她戴上,香墨不耐烦的反手推开,对在厅内侯了大半晌的针工局上的人,淡淡道:“什么东西巴巴献宝似的拿来?还当我稀罕不成?”
  针工局的范内侍忙上前行礼,满面笑的答道:“也算不得什么宝贝,只不过最珍贵的是万岁爷对夫人您的一片心!”
  说着一摆手,身后四名小内侍上前,抖开了一直捧在怀中的绣锦。
  一副等人高的牡丹锦绣图就霍然缭乱划过香墨眼前,一层一层的牡丹,堆脂浓艳,在锦缎的湖上如浪般跃跃流动。
  初看时,香墨以为近百朵牡丹皆为绣工,可细看敷色自然,几十种颜色的晕色混着金银丝线填合进去,彩繁富丽,花瓣叠坠的似是随时要绽开下来,竟是经纬织就。
  香墨不由得就叹了一声:“好织工!”
  范内侍笑道:“夫人好眼力,这幅‘春日锦’可是江南制造局连月赶工而得。万岁爷知道夫人喜欢牡丹,可偏巧今年的御花房不争气,连烘了几百盆子都没成。万岁爷就又下旨给江南制造局。夫人您可不知道,这种织法叫做挖花,十几把大梭子同时织底纹,又用十几把小梭子各穿不同彩色的丝线和金银线织花。除了江南那几个老织工,再无人会织!又要在一个月内织成,可真真是难为死他们了!”
  范内侍絮絮叨叨的声音并未入了香墨的耳朵,她全副心神都被春日锦吸引去了,手指爱惜的抚摸过不惜工本织就的郁郁牡丹。指尖下是丝绸的微冷,却让她的指尖发烫。划过重重绚丽,忽的不由停在一处白牡丹上。
  “这本绣残了?”
  牡丹腻白无瑕的花瓣上几点轻薄蓝迹,像不经意滴落的蓝色残墨。
  范内侍并不惊慌,反而得意一笑:“夫人细看看。”
  说罢着人呈上了早就预备好的一副西洋的鎏金镜,香墨擎在手中,凝眸细看,方才看到攒如幼蝇的四个小字。
  “雪拥蓝关?”
  范内侍十分自骄的回道:“正是,这本就叫雪拥蓝关。真正的花上只有几个蓝点子,取了了韩愈韩湘子的典故方得了这个美名。织造局那些死脑子就按着真花来做,真倒似绣残了一般。到了京里,我们针工局又绞尽了脑汁,才想出了这个绣工!”
  香墨并不觉得范内侍说的如何动人,但斜睨了他一眼,忽就嫣然一笑。范内侍本已偷谤她到底岁月不饶,可此时这一笑浓目艳眉,笑靥直如面前春日锦,十分的妍丽动人,回味悠长。
  范内侍竟一时失了神,不停嘴的说道:“夫人大抵是不知道,这本雪拥蓝关是当日燕太妃娘娘最喜欢的。这翡翠色太薄,蟹壳青又太厚,到底拿菘蓝草现染了蓝,方蓝的既艳,又不压了银丝风情,又用最明亮的金镂丝把花提了,才出了当年的燕太妃娘娘最喜欢的这本雪拥蓝关的精妙之处。”
  侍婢一旁急惶惶的使着眼色,见他一张老嘴没个把门似的不停,气的底下狠狠的掐了他一把。范内侍痛的“哎呀”一声,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到了最后连声音已发不出,茜纱窗外只有风声,并不急促,断断续续传到书斋之中,更显得此时寂静如死。
  香墨半阖上眼睛:“怕什么,说的是我妹妹,有什么好忌讳的?”
  偏那几簇蓝一团碧翠似的,烙在了心里,便是闭上眼睛,眼前仍是那犹鲜跳若脱的颜色。春如江水碧如蓝,依稀赛过牡丹的容颜如生时一般,只是迟日催花,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
  香墨低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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