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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和尚,阿秀有着很不好、又极痛楚的回忆。
她飘在半空中,迟迟不敢上前,只远远地,和那和尚对视了一眼。阿秀心底有些发虚,她本能地想要逃。
这踌躇犹豫之际,阿秀微一垂眸,正巧顾怀丰形色匆匆,穿过月门而来。他这样谪仙出尘的人,难得有如此仓惶无措的时候,阿秀看在眼里,难受不已。她轻飘飘落下去,绕在他的周围。
阿秀想要三魂七魄重新归位,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有法子再回去。尝试数次之后,阿秀惊恐万分。在这一片虚无之中,她一切都只能无能为力。就连触碰这个人,都成了一种奢望。
待听到顾怀丰喝斥丁香,让莫胡说时,阿秀心底愈发酸涩。他无比笃定她会醒过来,可若是自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可该怎么办才好?
眼见着他抱着那具身子,入了房内,阿秀恍恍惚惚,正要跟上前去。忽的,外面有人以内力传音道:“不出来受死,还要留下继续害人?”
阿秀身形顿住,赫然转身,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她无缘无故受这个和尚的劫难,飞来一场横祸,难道还无法理论了?他又不是三百年前的……,畏惧什么?
“你这和尚忒无耻了些,菩萨都道慈悲为怀,你我无仇无怨,为何要无端端害我!”
那和尚定在原处,元神亦出了窍。此刻,他虚浮于空中,脚踩一团柔光,浑身上下金乌斑驳,颇有菩萨之相。
阿秀望了一眼,便知自己修为尚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和尚声若洪钟,斥道:“你这千年厉鬼,不去潜心投胎转世,一心流连红尘俗世,不是图谋凡人性命,那是什么?我瞧那位钦差,印堂发黑,身染戾气,想来他是中了你的魅惑,而且时日良久……”
不待阿秀解释,和尚又咄咄逼人道:“你明知凡人与厉鬼无法共处,会损耗他们的元神,却还一意孤行、执意留在他的身边,不就是在害他么?”
阿秀一怔之下,无处辩驳。
这和尚说的,自己何尝不明白?可偏偏她就是丢不下心底的那个人,也抛不下千年的等待和寻觅,如今既然得偿所愿,怎舍得再撒手?
阿秀双手合十,央道:“大师,我乃翠虚山云阳子座下的弟子,唤作阿秀。我并非蓄意害人,权因生前死后的夙愿未了。还望大师能够高抬贵手,让我了结心愿。否则,只能抱憾千年。”
和尚疑道:“云阳子是你师父?”
“正是家师”,阿秀点头。
“他可有收其他的女鬼?”
“并无,只有阿秀一个。”
“阿弥陀佛”,和尚长叹一声:“贫僧早知云阳子座下收留了一个女鬼做徒儿,居然就是你?”
阿秀一喜,问道:“大师,你与我师父是故交?”
和尚摇头,面色陡然变得悲怆,又极其凄苦。“他与我有仇”,只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和尚未再提具体是何愁何怨,似乎讳莫如深。
这种情形,阿秀始料未及。她暗自思忖:“我的好师父,你怎么到处与人结怨?徒儿今日遇上你的死对头,只怕难逃一劫了……”与此同时,她习惯性伸手去握幽萦,没想到,抓了个空。阿秀苦笑,看来今日,唯有拼尽全力搏上一搏了。
对面的和尚面有恸色,身形不动,阿秀亦不动。
待那和尚好容易恢复平静之色,他又无奈叹了一声,道:“天意如此……今日暂且放你一回,我收回法术,你自回身去吧。若是再有下次,贫僧决计不会手下留情。这是我答应你师父的事,定当说到做到。”
事情急转突变,阿秀松下一口气,连忙谢过,又道:“大师,我确实无害人之心。”
“你若真无此心,那便速速离开此处,回那翠虚山,再睡个一两百年吧……”
和尚降下身形,周身的金光顿消。不一时,底下那人手执念珠,阔步离开,口中吟唱什么鬼是鬼,人是人,两道痴缠,都是业障啊业障……
这些不成调的句子,远远的,落在阿秀耳中,她只觉得刺耳异常,兀自在半空中游荡了许久,方缓缓飘下。
她立在乌樟的树梢尖,怔怔望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众人,一时间,徘徊不前。经此一事,阿秀也不知是该回去,还是直接离开才好。
倏地,她听到了顾怀丰的声音,惯常的清冷,却又裹着焦灼之意,好像在与人争执着什么。阿秀侧耳倾听,借着风声,却只听到隐约几个字,似乎是施针一类的话。
施针?
阿秀浑身上下,莫名一颤。她再也等不及,连忙穿墙而入。
不大的厢房内,挤了一堆人,连顾老夫人也被惊动,特地派了个贴身的妈妈来。床榻边,有个白髯老大夫,手里颤颤巍巍,拿着几根明晃晃的银针,对着她那具檀木之躯,研究该如何下针。而顾怀丰那个呆子,抿着唇,面色清峻,坐在榻边,正从后头拥着她那冰凉的身子。
阿秀不明白他们到底在争执什么。
她定睛一瞧,就见他俩中间那具没有知觉的檀木身躯,此刻,面色苍白如霜,正好倚在顾大人的胸膛处。发髻早就随处散落,有些绕到他的手腕,有些拂过他的脸颊,显得亲昵异常。
她再看周围那些年轻的丫鬟,有些害羞的,早就瞥过眼,不好意思再盯着。
刹那间,阿秀亦是觉得有些……窘迫,好像此时此刻,就是自己被拥在他那温暖的怀里一样。
她静静望着他,似乎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胳膊上做了个小手术,缝了几针,今天先更这么多,以后慢慢补。谢谢各位^_^
、呆子
怀丰与那位大夫争执的,正是如何弄醒阿秀。
一个说要在百会、人中等要害穴位施针,另一个自然是不肯。两厢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白氏身边那位贴身伺候的嬷嬷发话,才打破僵局。她劝道:“少爷,所谓关心则乱!”
侧身坐在榻上的那人,听到这话,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梢微垂,于清峻白皙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他的目光,不偏不倚,正好定在那张不省人事的脸上。
阿秀平日里都是笑眯眯的,不管是浅笑,或者是大笑,那皆是明媚清亮的笑靥。如今,她却愁容不展,灵眸紧阖,远山微颦,好似有着解不开的凄苦。让人下意识地,想替她抚平眉心。怀丰指尖轻颤。
这一幕,又令他想到曾经在茶寮里的远远一瞥。
那个时候,他的心中,便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女子似乎承受着某种孤寂,超越了她的年龄,像是穿越了沧海桑田,极其沉重。他看不甚明白,亦觉得荒唐。可直至此时此刻,顾怀丰终于醒悟。其实,两人虽然共同经历了这些日子的种种不易,但他从来没有看透过她。
他们素不相识,不过是萍水相逢,可阿秀对他,总是没来由的好,甚至为了救出身陷囹圄的他,不惜以身涉险……
她为他做的所有,是单纯的行侠仗义,还是,因为其他?
顾怀丰愈发不解,目光凝视之间,更为纠结,而清冷的面色,愈发沉俊。他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一分。阿秀的身子,冷如三九寒冰,可他不舍得她冷。他暗忖:阿秀还是早些醒过来的好,自己真是糊涂!
“还请杜大夫用针”,怀丰微微颔首,终是允了。可说话之间,他始终未松开双手。
杜大夫为难道:“大人,先请将这位姑娘放下,仰面平躺最好不过。”病人被人抱在怀里施针,杜大夫还是第一回遇见,他不禁感慨世风日下。再加上年纪又大了,他保不住手一抖,就会扎偏。
顾怀丰低低垂眸,又静静看了阿秀一眼。
她的面色如霜,两颊缠绕蝉鬓,像是在一张素雅的宣纸上,留下几笔浓墨重彩,不由让人怜惜。
他微微抬起手。瘦削的指尖,只差几分几毫,就要拂过她柔软的鬓发,却又不得不止住。自己今日这样,已经是大大逾距了,怎可再随意轻薄她?
顾怀丰抬眸,道:“有劳大夫。”说着,他起身放下阿秀,将她安置好,方退开几步,又屏退一众候着的丫鬟。
杜大夫上前,俯身,正欲施针,底下躺着的那人,不早不晚地,睁开了眼。
一双眸子漆黑,澄明,又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好像,从不曾昏迷过一样。
杜大夫滞住。他与阿秀对看了几眼,复又直起身子:“姑娘醒了?可有何不妥之处?”
顾怀丰闻言,连忙阔步上前。他走到榻边,盯着阿秀,左看右看,心底觉得稀奇不已。方才,他拥着她,她没有半丝清醒的迹象,可自己放下阿秀,不过须臾,她怎么就醒了?
怀丰眉间紧蹙,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秀半撑起身子,偷偷瞥了眼立在一旁的那人,复又对上杜大夫的疑惑目光。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有劳大夫。” 她摇头浅笑,看着虽虚弱,但确实无恙。
杜大夫忍不住疑道:“姑娘的脉象诡异至极,老朽完全探不到,这——究竟为何?”
阿秀仍是笑。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时,外头蹿进来一人,急忙替她回道:“我师妹乃是个练武之人,体质异于常人罢了。”
明英挤到床边,满脸忧色。自从阿秀晕了一回,又非要坚持去顾府,他就一直担心她的伤势,心里时常惴惴不安。果然,今日就出事了。云阳子让他下山,是看着阿秀的,可现在,她却接二连三出事,他还怎么对师父交代?
“师兄,你怎么来了?”阿秀不解。
明英三两下说了。原来,先前顾怀丰已经派人去范府请他过来。
他说话时,谢一一也进了房内。见阿秀倚在床畔,她问道:“阿秀,你怎么样了?”她欲给阿秀把脉,却被明英不着痕迹地拦了下来。那边厢,阿秀亦摇头,笑着安慰说没事。谢一一心性单纯,便不再坚持。
这一切,通通落在一旁的顾怀丰眼中。他看着这一唱一和的师兄妹二人,心底愈发觉得奇怪。好像在阿秀的身上,藏着个极其隐晦的秘密,除了明英——她的师兄外,其余人根本连边都摸不着,包括他在内!
怀丰深深泄气。他对她,果然知之不多。
小蛮跟着谢一一后面进来:“少爷,范大人在外头明间。”
顾怀丰怔住。他二人一道从那处水患郡县回来,不过分开一个多时辰,他有何要事,又赶过来?
“少爷,范大人是与这二位一道过府的。他说男女不便,便留在外间等着了。”
明英回头:“是了,范大人听闻阿秀病了,也说过来瞧瞧。”
顾怀丰更是惊住,又有些不悦。无缘无故的,范晋阳过来瞧阿秀做什么?
范晋阳个子生的高大魁梧,此时,他着一袭普通的青布长袍,立在外间廊檐下,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仰面,望着庭院中那株郁郁苍苍的乌樟,他嘴角含笑,好似在欣赏什么绝美的风景。听见身后有人出来,范晋阳收回目光,敛眉浅笑,是他惯常的温润模样。
“晚山兄”
“子正兄”
两人互相拱手见了礼,顾怀丰还未开口,范晋阳禀明来意,道:“晋阳今日遇到一个和尚,说安州府里有阴魂害人,需尽早开坛做法,超度众生。正巧贵府家丁来请明少侠,我便一道来了,正好与晚山兄商量此事。”
他这一句话,说的正好。既解释了为何要来,又无形间扫去怀丰先前的疑惑,可谓一石二鸟也。
果不其然,顾怀丰心下顿宽。但一想到和尚,他忍不住轻蔑哼道:“那和尚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不足为信。”
范晋阳唉了一声,又道:“晚山兄有所不知,我先前回衙门处理积压的公文。这短短半个月余,已经有好几桩活人无故丧命的案子,又查不到原因,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既然子正兄已有决议,为何还要询问顾某的意见?这安州知府,毕竟还是子正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