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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信申侯,论爵位已与你平齐。”信申冷静地指出道。
司徒勋感觉这话像根刺一扎,眼眶里似酸酸的,说道:“当年吾与汝同在大学中求学,吾非侯爵,你也非侯爵,然亲密如友人,平起平坐。”
“多年之前之事,今日谈起有何意义。”信申答,“今昔非往,只因曾经汝曾隐瞒自身身份进入大学。如今,汝之求于曾经,乃汝之欺瞒于自身。”
此话便有教训和警醒的意味。然司徒勋是直着脖子继续说:“信申,可知我与贵女季愉相见时救了只猫,我给猫取名为申。”
信申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司徒勋看他似乎无动于衷,抓着他衣衽的手便有丝抖,说:“信申乃名君子。在大学中,吾承认之光明磊落者,唯有信申。汝今日所言,可句句是君子之言?!”
“作为君子,理当以国家大事为重。然,汝以私情为重。”信申毫不客气,挥袖驳斥他。
这话的口气可就重了,涉及一个人的品德。司徒勋不由地发怒道:“此话何意?吾怎能以私情为重!是汝怂恿吾以私情为重!”
“否。”信申斩钉截铁,指出铁一般的事实,“汝既已知道贵女尊贵身份,却执意于自己而放弃贵女。汝此行为,若被今楚王所知,必是被指为懦弱,怒其不争!”
懦弱!怒其不争!!句句是铁鞭一般的箴言!
此话,过往时,屡次王父王兄曾用此话再三怒斥他。作为一个君主,绝不能因萌发善心而导致自己懦弱!一个君王,最畏惧于不争!其不争不止害己,且害人不浅。
司徒勋的心头,犹如雷声响起的震震声。在信申抬起的双目射过来之时,他只觉刺目,瞬间不禁往后趔趄了两步,抓紧信申衣衽的手随之松开了。
葵士立马插入他们两个中间,手摁刀具戒备地看着他。
司徒勋隔了葵士再望信申,感觉不止隔了座山隔了条河,而是隔了十万八千里远。而且,这种相隔已经远远不止一两年的事了。是他固执于自己的错觉,导致他以为时光总停留在他自以为幸福的那一刻。但是,他忽然间又感到了一种庆幸的喟叹。在于信申的话,与季愉的话有同工异曲之妙。只能承认,果然,这两人之间是有血缘关系的。
他的心情,一时变得错综复杂。被信申指责,他自然不高兴。但是,信申的话也有道理。他在某方面是懦弱。而且,为了这种懦弱,要他做出抢人的事,是万万不能的,会与他作为正人君子的原则冲突的。
信申似乎是连再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冷漠地转身便是离开。葵士站在原地拔出匕首当空划了两下,表示:再进一步,不要怪我不客气。
因此,处在自己矛盾中的司徒勋不会继续去追问信申。百里看着主人愁眉苦脸的模样儿,不禁哀叹了口气。
葵士见他们两人没有追赶的意思,掉身小跑去追赶信申。
信申走得很快,他有力的步声,以一个文人君子而言,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相反,他上战场时,也是曾亲手手刃过敌人的。现在,他走这么快不是要赶着去哪里,而是由于澎湃的心境。司徒勋的为人他清楚,司徒勋指责他的话他心底里一清二楚。但是,诚如他对司徒勋所讲的,任何私人的感情,哪怕是正义的情感,到了国家大事面前,都只能舍弃。所以,哪怕季愉事后会怨他。想到这里,他眉头一拧。
她会怨他吗?
想到会被她怨骂,他是需铁石心肠的,然心底里这股子酸涩又是什么。
“信申侯。”葵士赶上他时,额头已是累出了层汗,提醒道,“此路前去,可是要出林子了。”
信申刹住脚,抬头见到了前面挨着坐的两个人。他深色的眼瞳微微眯起。前头不远处,季愉与公良两人坐在一棵横倒在雪地中的木桩上,彼此肩靠肩地偎依着的神态不像一般谈情说爱的男女,却如两个落魄的只能依靠彼此的人。
他其实之前也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会互相喜欢上,这简直是毫无道理的。以季愉的聪慧,难道会辨识不出公良阴险的本质?以公良远谋深算的本性,哪怕早知道季愉是子墨的阿姊,也不一定会选择季愉。再说了,公良还在他面前表明自己不是因贪图宋国的财富而想娶她。公良的话向来似真似假,但在他听来,这句话倒是有些真。
如今,看着雪中这副场景,他突然有一些明白了。原来,这两人是在彼此惺惺相惜,彼此可怜对方才在一起的。
彼此可怜对方——
“鼓声。”季愉竖起双耳,从林子间传出的声音是阵阵的铿锵之音,紧凑的鼓声笙音能让人浑身毛发直立。
公良却是不为所动的,安静地坐着。或许,他没有季愉的听觉灵敏,没能立刻发现声音。也或许,他对这种声音已经习以为常了。
季愉猜,他是后者。对于这种战鼓般的声音,他已是如家常便饭一样。因此这个看似羸弱不堪一击的男子,力气能大到绝对能一瞬间折断她的骨头。可是,这会儿他将她的手握着,小心翼翼的,好比护着样珍宝似的,放到了嘴巴上呵气。而且,她指掌之间的细茧一直是他在意的。
“小时候出了何事?”公良指着她掌心中间一条陈旧的瘢痕,哑声问道。
“四岁时练琴。弦丝断裂,弦端割手后留了瘢痕。”季愉回答说,“姜虞教导严厉,不容我有半分疏忽。如今我反倒是要感激她。若无她如此训练于我,我怕是不能苟活至今。”
公良听她语声平静,心中不免凄然。这个平静,只能证明她以前的经历不堪回首。偶尔,他会想,是什么造就了她万事过于小心的个性。看来,她是在一个泥淖里努力挣扎着爬上来的。这点,他似乎能从她的话里感同身受。
“阿突曾言我手之冷,无人能比。今日看来,你比我冷。”他边似转开话题避免她伤心地说,边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衣服内捂着。
季愉的脸不禁飞红起来,想着幸好四周没有人看见。四周安安静静,唯有风过雪花飘落的声响。他身上温热的体温挨着自己,对她如此温柔,这一刻,美好得令她感觉是在做梦。本来她思虑着见面两人要大吵大闹一顿的,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应说,他的心境又有些变了,变得再次变化莫测。
“在想何事?”看她眯着眼睛遥望前方,公良好奇地问道。
“我在想,先生是否曾参加过射礼?”季愉一声一句咬文嚼字似地说,“若先生参加射礼,是否曾夺过头筹,是否曾向天子许愿?”
“射礼,必是参加过。夺得头筹,必是从未有过。”公良理所当然地“贬低”自身。
“先生对于向天子许愿一事毫无兴趣?”季愉眨眨眼,像是真的带了好奇问。
公良又是理所当然地摇头:“射礼上好手众多,吾不能打败所有人。”
这么说,她是高估他的能力了?若真是这样,只能说明射礼上夺头筹的人不足为惧了。因为能看得出天子周满可是有些畏惧于他的。
公良只看她两只晶亮的眼珠子转悠了几圈,便知她在想明白某些事情。从某方面来说,她真的很聪明,比他认识的众多女子要聪明得多。但是,论阴险,恐怕仍不及某些人。这正是他顾虑她的地方。他琢磨了下,道:“我让端木陪在你身边。”
“如此一来,子墨身边岂无可靠之人?”季愉担心子墨更多,毕竟子墨鲁莽冲动的性子摆在那里。
“你以为,关心子墨唯有你我?”公良此话是为了点醒她。子墨的身份地位贵重,人家想动子墨,必得先考虑一下自己斤两。因此,她的处境反而比子墨危险。
“先生是指信申侯?”然而,季愉第一时间对他的话反应是,在关键处把信申君改为了信申侯,心里则对此叹气。信申升了爵位,她本该为他高兴,然而,她便是纠缠信申是否会为此改变的事高兴不起来。
公良因为她提起信申的名字,觉察到什么而打了个摆子。他的头慢悠悠转回去,能看见信申在不远的地方伫立着。
季愉尾随他的视线一望,吃了一惊:“信申侯何时到了此地?”
“信申侯到此地,必是有一会儿了。”公良慢吞吞地下结论,把两只畏缩的肩头摇了摇。
在他们眼里,信申站在那里,好像打定了主意一样等着他们两人。他们两人,只好面面相觑地站了起来,向信申走过去。一路过去,公良把季愉的手放在自己一只掌心里头拳握着。信申在他们彼此交握的手上看了两眼,又把视线移开,好像并没有看见这一幕似的。
“信申侯。”公良远远的,便如和熟人打招呼一样向信申吆喝,“许久不见。”
“几日不见而已。公良先生客气了。”信申口说对方客气,自己语气更客气。
“信申侯走到此地可是为了找我?”公良开门见山,一点也不给对方留有余地。
信申径直否决道:“否。只是路上遇见先生而已。”
这句话差点让季愉打喷嚏。因为这个理由,不也是公良找上她的理由吗?
公良瞥见她耸鼻子,知道她想起什么了。因而难得在这本该严肃的场合里,他忽然想笑一下。他脸上的线条便是温和了不少,对信申说:“信申侯应也听闻见鼓声。此战鼓,应是时辰近了,天子要各方勇士入猎场决一雌雄之号令。信申侯若不需上场,陪吾一同前去旁观战况,汝以为如何?”
“随先生一同前去观看战况,乃吾之荣幸。”信申一边尊重礼节答话,一边反问,“先生不上场?”
“吾——乃是病了。已向天子告过病事。”公良说着,十分生动地咳嗽起来。
信申笑笑,说:“先生为难自己来到猎场,也是彰显对天子一片效忠之心。”
“否。”公良负起手来,两袖随风飘荡,“我来此纯粹是看热闹之人。”
于是,他们两人边说边走。季愉跟在他们两个后面,一路目望他们的背影,心里头不由地将两人对比。公良身体羸弱,但从背影看,肩比信申宽,个子要比信申略高一点。然信申并不显得矮小,贵在一身饱读经书的气质。在他们两人身后亦步亦趋,渐渐的,她心头复杂起来,是想着:一个是自己所爱男子,一个是自己敬爱兄长。可惜,两人并不能同心协力。至少,信申排斥公良,已是自己亲口向她表明之事。
四个人,包括了葵士,往信申走来的方向回去。
于是在走到尽头的时候,看见了还杵在原地苦思冥想的司徒勋。百里先看见来者,马上拉拉司徒勋的袖子提醒。司徒勋抬头一看,不止信申回来,还有公良和季愉。这不是明摆着,公良本来和季愉在一块的。
“扬侯。”公良向司徒勋循礼问候,笑容也是有的,能看出他对司徒勋本人并无多大成见。
季愉站在公良后边,对于司徒勋一派坦然的神态。她与他,本来便是一清二白,无论婚约有否。
司徒勋见他们两个自然而然地在一块,心里可就不平静了。想着刚才信申说的话,自己多以为自己是君子,绝不会怀有小人之心。然而,事实呢?眼不见为清净,这真见了面,什么君子的话都是假的了。她本是他的妻,他的绿衣之妻,现被人“夺走”。对方还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怎能教他平息心中这股怒火。真是应证了信申那句:夺人所爱为何不可?他是君子,人家可不一定是君子。以君子之怀对付小人之心,只能怪自己瞎了眼,自己懦弱不争。
一时刻,司徒勋捏紧两个拳头,转身甩袖,便走。众人见他脸色愤愤不休,不由同感到惊异。不知为何事而触怒了此君。唯有信申,眼瞳里闪过一抹光,心里念道:此计,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