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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知道,她当初怎么放过我了。”许宣揉着额头,有些苦恼地说道。依照裴青衣行事的风格,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许宣杀掉,实在没有道理。许宣思来想去,最后得到的结论是,莫非是自己当时唱的那首歌的缘故?还是说……这个表面看起来冷酷而不近人情的女子,内心深处其实是个文艺女青年么?想不通啊。
“这些事情,原先是不愿把你拉扯进来的,但眼下既然如此了,还是把我所知道的和你说一下,你心里有个数。”
秋夜的露水在这样的天气里慢慢降下来,从窗口望过去,摇曳的灯火下,两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在小声说着什么。偶尔能听到“五峰”“遗宝”之类的词语,因为说话的人刻意压低声音,所以等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已经支离破碎地厉害了,只言片语间,即便有人在旁听了也难以串出连贯的意思来。
事情并不复杂,许宣将自己知道的同方元夫说清楚了,随后道:“也不要急着去找令狐楚,他给了我三天时间,现在时间还够,你还是到得关键时刻再出场罢。趁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在他身上捞一笔。”
从令狐楚为了方元夫的事情找上许宣便能看出来,那边对这些事是急切的。许宣骨子里到底是个生意人,先前令狐楚来的快、走的急,他也未曾提出要求来。现下既然掌握了主动权,那自然得做点待价而沽的事情。这样虽说可能有些危险,但问题不会太大。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方元夫有些迟疑,他过书,也是个秀才,另外武功应该也不错。他虽然也杀人,但是也多是因为那些人有杀的理由。而在为人处世上,还是比较实诚,当即就有些犹豫了。
“不会不会,现在是他求咱们,谈判之类的事情我比较擅长,就交给我好了。”
等到将这些东西定下来之后,二人又随意地谈了些近况。许宣生活比较简单,几句话就说完了。倒是方元夫那边,应该是有些事情,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许宣才听出个大概来。
“沈家啊……”方元夫苦恼地说了一句,随后摇摇头。
方元夫家里替他寻了一门亲事,算得上是逼婚了,这个事情许宣是知道的。方元夫找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先前就一直拖着。但是近来女方似乎有些急了,他家里的态度也坚决起来,有些事情就不好再拖下去。
“那你娶了便是了。”许宣耸耸肩,觉得这应该算不上太麻烦的问题。
“不能啊,汉文,那沈家小姐、咳咳……”方元夫说到这里,又有些犹豫。
“到底怎么回事?”许宣有些疑惑地问道。婚姻不自由的年代里,在这事情上苦恼的不仅仅是女子,对男子来说有时候其实也一样。毕竟娶妻生子这些事情,都是一辈子的。但无论如何,男子总还是占些主动。若是对妻子不满意,那么纳妾也可以,若是还不满意,只要养得起,就再纳一个……看方元夫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多养几个人总不成为题。
“汉文,你有所不知。那沈家小姐……喜欢女人。”
“呃……”许宣倚着床沿而坐,听到方元夫的话之后,有些惊呆,后脑又在床栏上磕了一下,这一下有些重了,他皱着眉头伸手轻轻揉了揉,有些迟疑道:“百合?”
“什么?”
“哦,没什么,这个倒难办了……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许宣有些奇怪,沈家既然敢嫁女,方家也有娶之过门的意思,那想来沈家小姐喜欢女人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算得上是秘辛了,方元夫怎么会知道?
“咳……还不是师妹,硬拉着我去瞧了几次,无意中撞见这些事情。”方元夫话语中透着幽怨以及无奈,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对了,和令狐楚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师妹知晓。依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保不准会出事。”
“人间有真爱,人间有真情啊……有首歌怎么唱来着?”沈家小姐的癖好,以及方元夫的苦恼,眼下说起来许宣是爱莫能助了,只能出言安慰几句,叫他相信爱情云云。
方元夫眼下确实不太好过,这些事情躲地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的。他现在还能做些微弱的反抗,但是无论如何,他是方家子孙,这些事情家中既然做了主,最后终究还是要按照家里的意思办。不过好在方元夫已经有些习惯了,说起这些来也只是觉得有些尴尬,倒不至于太过失态:“眼下还是以科考的名义搪塞一番,不过这并非长远之计。到时候若是科场失利,就再无回旋余地了。”
许宣闻言笑了笑:“接下来的院试我是准备去的,若是元夫兄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一道读读书。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金榜题名不敢保证,但是一个举人的功名我可以帮你拿下来。”
屋外院落中的杂草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老旧的破门“吱呀呀”的叫唤。屋内沉默了片刻,随后方元夫惊讶的声音才响起来。
“呃、这个……此话怎讲?”
第114章 酒楼故事(一)
“怎么用这种眼神?”油灯的火光有些黯淡下来,许宣朝里头添了些灯油,随后迎着方元夫仿佛看人被驴踢了脑袋的眼神说道:“我又没有真的被驴踢。回头送你一套真题,三年科考、五年模拟之类的,没事多做做,也就可以了。”
许宣随意地说着这些话,方元夫是不能理解的。但是他生来是宽厚的性子,倒也不会因此就去指责许宣乱语胡言之类的,想了想,皱着眉头看了许宣一眼,心中考虑会不会是近来的事情给了他影响。可是,不太像啊。他“呵呵”笑了两声将话题引开了:“压力不要太大。”
“呃、好吧。”许宣耸了耸肩,这些事情,暂时就这样罢。
方元夫在亥时离开了,许宣送他出去的时候,他走了几步,转过来在许宣的肩头拍了拍,又说了句“压力不要太大”。由此可以看出来,对于许宣说的能帮他拿到举人功名的事情,对方是并没有当真。
也难怪了,科考这种东西,考的是八股制艺,虽然很大一部分讲究的是套路,但是无论如何,一定的功底也是需要的。还有,就是运气也很重要。即便再厉害的大儒,也不敢保证教出的学生就一定能够考到某种程度。
但许宣是有底气的,他来到这时代,就眼下而言对整个历史的发展来说暂时还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徽州府这边科考的试题资料,他也还记得,这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战略资源。若是他地位高一些,这些事情真的能够操作起来的话,依照如今大明朝官场衣带关系横行的情况看,他甚至可以培养出自己的势力。
当然,眼下他还只是个连功名也不曾有的书生,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快融进这个时代的精英阶层里,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而在这个过程中,若是关系亲近的人,他不介意帮上一把。这些事情自然不能和方元夫说明白,他想的是,到了合适的时机,将题目漏给对方,也算是稍稍偿还对方的救命之恩了。只是,这些事情,暂未到时候,方元夫不相信也属正常了。
许宣关上门,双手覆盖住脸,上面颊微微抹了一把,随后低喃了一句。
“啧,压力太大。”
方元夫离开了,但是许宣并没有立刻睡下。关于“五峰遗宝”的事情,他还要再计较一番。这件事情里,他有些佩服那个叫罗长生的老人了。在令狐楚以为对方不愿意插手的情况下,对方却已经料定了他准备拉方元夫下水的事情。而关于令狐楚会找许宣也在对方的意料之中,应该也是知道许宣在钱家写了好词的事情。
但凭借着这些信息,对方能算到这一步,实在是有些厉害了。更让许宣惊讶的是,罗长生只是和令狐楚打了个时间差,便在潜移默化中,将主动权掌握在许宣和方元夫这边了。
真是厉害啊。他搓了搓手,在床上躺下来。不过想来罗长生并没有将自己当回事,他所做的更多的还是替方元夫考虑的。而对令狐楚那边来说,自己只是一个书生,至多能写两手好诗词,除此之外大概也不会受重视。自己的意义和作用在方元夫同意帮令狐楚做事的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这样也好,倒可以做点自己的事情。
老屋中豆点般的灯火在他视线里恍恍惚惚,豆点摇曳间由一变二,由二变多……最后模模糊糊的一大片。他睡着了。
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呢。
第二日的事情果然很多。关于酒楼的最后的选址,其实也没有可以特别挑剔的。愿意转让的酒楼,也就一手之数,若是再算上价格和地理位置的话,又有两家需要被排除掉。但即便最后剩下的三家也不是尽如人意的,其中一家实在是破败不堪,自然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说到底,到得最后剩下能够选择的,也只有两家而已。
“紫霞楼?唔,名字倒不错。”两家酒楼里,叫紫霞楼的名字比较好听一些,另一家叫罗氏还是刘氏酒楼的,就太没有存在感了,他连名字也未曾记清楚。两家的地理位置都差不多,离热闹的中心区比较远,但是也没有特别偏僻,还是有消费人群的。
虽然对两家都不太满意,但是目前的情况下,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许宣所准备做的就是再将两家所提出的价钱压一压。
紫霞楼是个小二层的酒楼,今日生意不是很好,七八张桌子在店里摆着,桌上筷筒里一些竹筷子根根直立,中午的时候楼下只有三四个顾客在吃着东西。楼上大约连这个数字也不会有的。这个大概是常态,不过店主人说起来的时候,倒是往最好的状况介绍。比如每天的客流多少多少,收入多少多少之类的,大概在岩镇顶端的一些酒楼那里也不过如此。
这些听听也就是了,到不至于真的相信。最后商定价格的时候,店主人露出为难的神情:“这店是极好的啊,有赚头。只要开门,就有生意,你盘下来肯定是亏不了的……若不是准备去杭州那边做生意,这店无路如何不会让给别人。”
店主是个中年人,个子不高,身子比较胖,和他酒店老板的身份比较相符合,又是圆脸,说起话来的时候脸上堆着腻死人笑容,小眼睛挤几乎要挤没了。
“多少钱?”许宣笑着问道。
“这个不是钱的问题……”
“哦~~这样啊……那到底是多少钱呢?”
“呃,六百两。这个是底线,不可能在少了。”
“六百两?”许宣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点点头:“嗯,知道了。”说完之后,就抬脚朝酒楼外过去。身后矮胖的店主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你不要了啊?”
许宣闻言转过身来朝他拱拱手:“三百两。”
矮胖的店老板脸色便黑了下,这个砍价太狠了,简直是腰斩。他矮胖的脸上还想努力挤出个笑容,但是努力了一番后,也只是说道:“三百两,开什么玩笑?”随后有顾客过来,他才脸色稍稍好看一点地过去招待,过得片刻再看许宣时,那书生的背影已经走远了。
“三百两啊,开什么玩笑。”那店主人又悻悻地嘟囔了一句:“至少也要三百五十两吧……”不过许宣既然已经走远了,他也无法可想,苦恼地在楼前站了片刻,转身进去了。
第115章 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