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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死灰色仿佛经历过人间最悲凉的沧桑。
何今明虽曾因为顾小娣眼中的那份光芒而感到惋惜过，但却也不想会见到她如此死气沉沉的模样，心下不解之余竟多了份好奇。
只不过，这份好奇他终究还是没有任其发展，毕竟他们二人也不会再有过多的交集。
☆、第一一章 丑，丑死了
顾小娣转身回屋的时候，她并没有看漏顾永福和金氏眼中的惊讶和探究，甚至连三姐顾冬花也是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
顾小娣心里多少明白他们为何会如此，就一个正常的女子来说，突然之间毁却了容貌，她的反应和表现绝对不应该是像自己现在这般冷静和淡然。
虽然明白自己的表现在家人眼中看起来是多么的不同寻常，但顾小娣却也没有动心思去伪装自己，假装自己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她必须要尽快让家里人都接受她的转变，让他们知道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顾小娣了，也不会再像过去那般自恃自己有一副好容貌便就心气高傲以为自己必定不会一生只是一个村姑。
对着顾永福和金氏笑了笑，顾小娣半是打趣地开口道：“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的话，但却让另外三人同时一怔，眼神忽然就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顾小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旋即笑道：“这样说来，我现在的脸上还真是有‘东西’。”
“小娣，你当真没事？”见顾小娣不但没有因为容貌被毁而感到绝望难过，反而还一脸微笑地自己拿自己脸上的疮疤来开玩笑，金氏忍不住担心地问道。
“我是真的没事，阿爹、阿娘不用担心，我……”
“啊，鬼啊——”正当顾小娣想要努力证明自己是真的没有在意容貌被毁——甚至可以说她内心里其实对此是感到高兴和期盼的，只是这一点不能够表现出来——的时候，一道尖叫声打断了顾小娣的话。
顾小娣疑惑地望过去，就看见自家的小弟顾圆满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这顾圆满贪睡，每每都比家中其他人要起得晚，方才金氏这样吵着、嚷着闹了一阵竟也没将他闹醒，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爬下床，才刚走出堂屋想去厨房打水洗把脸却一眼看见了站在顾永福、金氏和顾冬花三人对面的顾小娣，不由惊叫着就喊出了声。
都说小孩子口不择言，往往从小孩子口中无意识说出来的话比许多的大人刻意所说的嘲讽之言还要更加伤人。
一如此刻顾圆满的这一声“鬼啊——”。
也许他这句话本没多少深意，但对于一个才刚刚毁了容貌的少女来说却是极大的刺激，好在顾小娣本身并不属于一般人的情况，所以在看到喊出一声惊叫的顾圆满一脸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她只是微微一笑，道：“什么鬼啊鬼的，难道连自家姐姐都不认识了么？”
这容貌、这声音，顾圆满当然是认识的，只是……
“四姐，你脸上那是什么鬼东西？”终于回过神来的顾圆满跑到顾小娣的身边一把拉着她的手，瞪着双眼就直往她脸上瞧。
顾小娣笑笑，也不答话，只是问：“难看么？”
顾圆满纠结起了眉，老大的不高兴，“丑，丑死了！”
——毫不犹豫地回答。
“臭小子，说什么混话呢？那是你四姐，有你这么说你阿姐的么，道歉！”顾永福厉声呵斥道。眼角的余光顺便也悄悄地打量了顾小娣，就怕她因为顾圆满无心的话而受到什么刺激，却见顾小娣一脸的微笑，看上去倒像是真的不在意。
顾圆满听了顾永福的斥责后放开了拉着顾小娣的手，眉头更是纠结成一团，心里有些不服气。
他又没说错话，本来就是丑。
但最终，顾圆满也没抱怨半句，只是不甘不愿地说了一句：“四姐，我错了。”声音听上去没有太多的歉意倒是有些委屈。
顾小娣脸上仍是带着笑，轻轻拍了拍顾圆满的肩，示意他不用在意，又对顾永福道：“阿爹，不碍事，满子也不是故意的，他没有恶意。更何况，他说的也是实话。”
金氏一听立刻出来打圆场道：“是啊，是啊，他爹啊，你这么大脾气作甚？满子还小，不懂事，他没什么恶意。”
顾圆满是家中的小弟，也是顾氏夫妻唯一的儿子，从顾小娣的名字中就不难看出，早在这个小弟出生之前一家人就已经在心心念念地期盼着一个男娃娃了，好不容易终于得了个男娃儿，自是宠他要多过顾小娣这几个姐姐。
虽说此次的确是顾圆满说了不该说的话，但金氏却也有些不忍心见他被责备，见顾小娣这个当事人都不怪罪了她便立刻顺着顾永福的话接了下去，还暗暗朝顾永福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多说了。
这种意图明确的小动作自然被顾小娣看在眼里，那浑浑噩噩的前一世里，她在李家学到的最厉害的本事大概就是察言观色了，更何况金氏的动作又是那么明显。
也知道她的母亲金氏比起她们几个闺女来要更加疼爱这个小弟弟，顾小娣也只是一笑，假装自己没有看见金氏的小动作，不过心里却是有了别的想法。
顾圆满这个孩子，心眼不坏，但就是有些被宠坏了，性子过于骄纵了些。也不像一般穷人家的孩子那般早懂事，反倒像是一直长不大。
说起来，十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了，但顾圆满却还终日只知道玩闹。
从前没有人管，任他这样胡闹，现在看着这样的顾圆满，顾小娣心中却是有了要好好管教管教他的想法。
她还记得前一世里，在顾圆满十二岁的那年，也正好是她刚刚嫁入李家的第三年，顾圆满就因为一时冲动而与同村阿牛家的孩子动了手，才十二岁的年纪竟硬是将人家孩子的脑袋打破了。
打伤了人自然是要赔的，可那个时候顾永福也因为腿受伤而躺在家，生活本就拮据又哪里有钱赔给人家，后来金氏便就悄悄托人带了口信给顾小娣，让顾小娣问李家拿些钱接济一下家里。
可金氏又哪里知道那个时候的顾小娣在李家早就已经不再受宠，就连她自己生病了也都没人给她请大夫。
听到家中发生的情况，再想想自己的处境，顾小娣咬着牙默默地躲在被子里哭了半宿，可那个时候的她也终归还是有着一身傲骨，硬是没有软下性子来讨好李贺，只是悄悄地托人将从前自己还受宠之时李贺送给她的首饰给拿出去典当了，这样才凑出银两来寄回家中。
前一世犯下的错，这一世顾小娣决计不想再犯了。
知道嫁入李家是错，所以她宁可毁容也不愿再嫁入那个杀人不见血的大宅；知道顾圆满任性骄纵的性格终会给家里带来祸事，所以她也不能再让顾圆满继续这样任性下去。
☆、第一二章 看怪物的眼神
好不容易终于说服了顾永福和金氏安心出门，顾小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转身望向堂屋里还趴在桌上吃早饭的顾圆满，顾小娣抬脚上前打算去同顾圆满说些事，眼角余光却发现依照往常此时应该去将鸡从鸡笼子里放出来并且给鸡喂食的顾冬花却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顾小娣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同时也有些无奈，她知道，方才顾永福出门的时候悄悄拉了她的这个三姐交代了一些悄悄话。
只怕是他们的阿爹顾永福依旧放心不下她，所以嘱托了顾冬花好好看着她。
只不过，就算是顾永福交代了要好好“看着”，却也不用如此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吧？
大概是顾小娣心里这样想着的同时，她的脸上也表露出了略带无奈的笑容，一直盯着她看的顾冬花在发现顾小娣笑容里的含义之后不由尴尬地别开了脸，顾小娣甚至还看见自家三姐的耳尖上微微泛着红晕。
见状，顾小娣不由又是一笑，却不再是无奈而是多了几分趣味。
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前一世一直不大愿意亲近的这个三姐原来是这样的单纯又可爱，而自己前一世竟只因一些传闻就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还真是可笑。
这样想着，顾小娣便暗地里下了决心，这一世一定要好好亲近亲近自己这个三姐，毕竟一胞所生，解开心中那些芥蒂之后说不定两人会意外地合拍。
此时的顾冬花已经不再直盯着顾小娣看，但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干自己的活儿，大概是担心自己稍不留神顾小娣就会出什么意外。
顾小娣知道顾冬花的心思，虽有些无奈但却也没有劝阻，由着她去了。而自己则是缓缓走到桌旁，对着还在埋头扒着稀粥的顾圆满说道：
“满子，吃完了陪四姐上山去拾些柴火，顺便也挖些野菜回来，可好？”
“欸？”顾圆满抬起头满脸惊讶地望着顾小娣，显然他完全没有想到顾小娣竟然会拉着他一起上山去干活儿。
“怎么，你不乐意陪着你四姐？”顾小娣加重了语气，微微摆出不高兴的样子。
顾圆满一见果然就有些慌了，躲开顾小娣的视线望着桌子边缘的一角，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不是……我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赶紧吃吧，我现在去喂鸡，等我喂完了，你就跟我一块儿上山去。”
“哦。”听着顾圆满低低地应了一句，顾冬花这才转身朝鸡笼子的方向走去。
而一直暗暗观察着顾小娣的顾冬花在听了顾小娣对顾圆满的话之后也同是一怔，半响才回过神来，却发现顾小娣已经打开了鸡笼，将鸡群哗啦啦地从鸡笼子里赶了出来。
顾冬花这才想起这一直是自己平日里干的活儿，于是赶紧地走过去取了鸡食，同着顾小娣一起喂鸡。
顾小娣则是在顾冬花靠近之后一边喂着鸡食一边佯装不经意地说道：“三姐，我知道阿爹、阿娘对我不放心，怕我想不开。他们啊，就是爱瞎操心，我是真不在意。三姐，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想不开的样子吗？”
不像。顾冬花在心里默默应道。
像是刻意留了时间给顾冬花答话，顾小娣顿了顿之后又继续说道：“所以啊，不用担心我，我是真没事儿，呆会儿我跟满子上山却拾柴，三姐就不要偷偷跟着了，在家给菜园子浇浇水，然后做些刺绣吧。”
顾冬花闻言一愣，她方才在听了顾小娣和顾圆满的话之后的确是打算等顾小娣带着顾圆满离开之后自己就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的。
虽然顾小娣有顾圆满跟着，顾小娣看起来又好似真的不像是会做傻事的样子，可顾冬花这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她倒是没想到顾小娣竟然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
顾小娣笑笑，知道顾冬花已经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也不再多言，喂完了鸡食就背着背篓带着绳子和镰刀与顾圆满一同出了门。
虽然现在时辰还早，但对于农家来说，这个时候已经是家家户户都起床该干活儿的干活儿、该做家务的做家务了，所以路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村民。
顾小娣就这样顶着几乎覆盖了自己半张脸的疮疤走在路上，这立刻就引来了旁人的关注。
震惊、讶然、探究、不可置信，甚至是带着些许慌张，种种复杂的眼神和小声嘀咕议论的声音不时向顾小娣传来。
而顾小娣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就这样带着顾圆满往前走着，仿佛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