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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说笑间步入厅堂,那伶俐小童早已将酒菜摆好,虽然只是些普通菜蔬,鱼肉之类,但无不浓香扑鼻,色味俱佳,真个使人舌底生津,食欲大增。
家的感觉不仅令李天郎舒心不已,也让阿米丽雅觉得无比亲切温馨。当用黄泥包裹的烤鸡呈上来时,李白全无礼数地抢先动手,就着细嫩美味的鸡腿连饮数杯,狂态大发,连呼痛快。
席间李天郎将自己这几年来的经历一一细说,引得李白唏嘘不已。当讲到恶斗大食刀手时,立嘱阿米丽雅将那把大食弯刀取来,作为礼物交于方天敬。
“呵呵,到底知道我老头儿喜欢什么!”方天敬抽出弯刀细细打量,随手舞动两下,叹道:“果真好刀!如此沉重的兵刃,大食武士单手却能挥洒自如,也是下了苦功。但手臂气力再大,大不过虎豹莽牛,再是苦练也有个限度。大食武士彪悍勇健,对手里的弯刀分量必是能重一分就重一分,以为越重就越显功夫高,越重威力就会越大。呵呵,如果是一头猛虎来挥舞这把刀,举重若轻,收放自如,自然天下无敌。但谁又能练到这种明劲?此弯刀一劈之下,兵器重量加之手臂蛮力,自是威力非凡。但便如决堤洪水可放不可收,用在大军对阵的冲锋硬拼尚可,如若遇到东土技巧之高手,难免一败。天郎能够以寡破众,力竭也能杀敌高手,靠的就是太极内功和轻灵快速的刀法,老夫欣慰,有你这般能将日本刀法和中土剑法合二为一的徒弟。要知道,当初老夫曾和伊藤一刀流祖师伊藤风之信深研武学,互有启发,才有采日本中土之所长,自创新技的想法。呵呵,于是便有了‘泼风’横刀和二十四式单双手兼备的独特刀法!但到底能有多大威力,为师自己也没有把握!没想到天郎真的集了大成!”
“正是师尊所授,天郎才保得性命,建得功业!”李天郎说罢深深一拜,“没有师尊,没有李天郎!”
方天敬一摆手:“郎儿过谦了!师尊最大之心愿乃是后辈能够胜前人!日人自诩已得‘剑道’真传,岂不知也是一知半解,误入歧途。虽有伊藤风之信这样的武学奇才,也少了中土数千年的底蕴。今日中土之武学,乃是千万武者长江后浪推前浪,日积月累所得,其中精髓真谛,又怎么会是日人所能轻易悟得的。彼人以为自得之剑道,乃纯粹之中原根源。日人自傲,委实牵强!”
李白笑道:“中土先人牙慧,日人不仅奉为至宝,且自贴金面!难怪尔等武学造诣,不过尔尔!”
“非也!日本剑道虽与中土击剑一脉相通,但却也自成一家。日人寡居海外,贫瘠苦寒,忧患意识远超中土膏腴之民,其人唯知同舟共济,发愤图强才能夺立锥之地。因而人皆勤勉好学,懂得博采众长,为己所用。日本剑道之简洁凶悍,使其一刀便有摧枯拉朽之威势……呵呵!个中精妙瑕疵,天郎最为清楚!老夫再说就有卖弄之嫌了!”方天敬翻眼斜睨痛饮冰雪梅花酿的李白,“太白兄自十五岁便沉迷剑术,想是很有心得。如今大夫庶人尽击剑成风,颇有春秋荆楚之气,不知真正得道之人又有几何?怕都是斐旻、公孙之徒吧?”
剑器子斐旻和公孙大娘长于剑舞,与李白之诗、张旭之草书号称三绝,此乃天下皆知之事。方天敬偏生出言挤兑,显是颇为不屑。李白闻言也不生气,一抹嘴巴哈哈一笑:“吃你老夫子一顿饭就要受你几番揶揄,罢了罢了!你若如此不屑,又怎的痴迷张某草书,还天天临摹苦练,可笑!可笑!”
方天敬一愣,也笑道:“醉猫还没醉啊,张旭草书,风流倜傥,天马行空,和你太白醉后绝句如出一辙,确为当世绝品。但书法绝句毕竟是安详之物,无非激情感慨,激扬文字,悦人娱己而已。怎比得比武竞技,沙场杀敌?届时成败生死悬于一线,无不是性命相搏、抽肠溅血,何来闲情逸致?又怎么能有那么多潇洒随意?张旭可从斐旻公孙之剑舞中悟得书法,那是因为剑舞非相搏之武学,重飘逸好看,虽有势却无实,要是张旭懂得杀人之剑意,恐怕再也写不出飞扬之草书也!嘿嘿,太白讽我书法,也缘由此,拿杀人利剑的手,再怎么邯郸学步,也写不出张旭之神韵啊!”
一席话,听得包括阿米丽雅在内的众人都频频点头。
“因而日人之剑法,重实用而轻虚浮,有其独到之处。其承中土剑法持短入长,倏忽纵横之优绝,弃后世中土剑法徒支虚架,以图人前美观之流弊,得技法朴实严整、劲力充实流畅之剑法。尤其是日人善于因势利导,充分利用不同之地形、空间以发挥人自为战之潜力,自创了一套变换极其迅速灵活的步伐,把漂疾湍悍的大劈大杀,合之以进退轻捷。在对战中,为了甚便旋转跳跃,用短制长,甚至不着甲胄,裸形赴斗。加上器械精良,使武艺与兵器相得益彰。与中土当世击剑而言,确有后来居上之势!”
李天郎叹道,“昨日在鸿胪寺与日人虽未动手,但从身形看日人中不乏高手,其领悟剑道真传的程度,已突飞猛进!弟子臆测,不久日人将为中土武学劲敌!”
“庐原武直?”方天敬筷子一顿,“他在长安?”见李天郎点头不语,方天敬话锋一转:“中土剑法源远流长,但静心研习的不多,就是有,也成了斐旻公孙之流,实为可叹!想中土之剑初现西周,盛于春秋战国,春秋之剑短,战国之剑长,长短的变化几成倍数,然有长铗之称也!荆楚地区乃长剑发源地,自古就出勇士奇才剑客。荆楚剑长柄长,方有以击为主,以剌为辅的双手剑法,古代高手历尽心血,创出双手剑之格、洗、击、刺四法。格、洗为防守,击、剌是为进攻,精妙无比,扎实堪用。日人学得意犹未尽,而中原却弃之如弊履!
老夫剑法,承自汉之剑侠王越,自此代代传承,辈辈精进,自前隋才略有小成。父辈中人,多为太宗千人剑士营之中坚,在太宗为秦王时便效命军前,随太宗东征西讨,所向披靡……后为北衙七营精锐,宿卫京师,名震玄武门。”说到这,方天敬端起酒杯叹了口气,低声吟道:“玄武门,玄武门,成也玄武门,败也玄武门!……”
众人似乎都忌讳玄武门,场面一下凝重起来。阿米丽雅见状起身道:“小女子身无长物,今初见至亲长辈,无以为礼,且歌舞一曲,席间助兴如何?”
李白首先大喜,表示愿吟诗相合。他举箸击碗,朗声歌道: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玉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阿米丽雅略一思索,扬袖飞舞,演出一段龟兹风格的妙舞,以洒脱直白之舞姿,随诗句沉挪跌宕,尽显磅礴风发之气。
一诗念完,方天敬李天郎齐声叫好。李白鞋都未穿地跳下炕来,居然恭恭敬敬地对阿米丽雅施了一礼,阿米丽雅愕然还礼,李白道:“虽无乐器,小娘子却能击节而舞,尽现吾诗之神,比文字尤胜,太白又得遇一知音也!失态!失态!快哉!快哉!”
“听太白绝句,似乎愁思重重,有怀才不遇、报国无门之恨。平日价听得你愤世嫉俗、藐视权贵,视官场如粪土,宁可放浪形骸而不肯唯唯入仕。今日看来,太白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方天敬给李白斟酒,“皇帝不是很看重你的文采么?许你翰林供奉,连赏花都一定叫你去,怎么不乘机一展抱负?”
李白苦笑道:“‘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在世人眼里,李某那些微末词句,不过是消遣娱乐之戏耳,唉!不说也罢!我李太白乃堂堂七尺男儿,当如大丈夫精忠报国、操劳社稷,岂可袅袅婷婷,做鱼虾之戏?唉!如今内有高力士权倾宫闱,外有李林甫一手遮天,哪有我等的出头之日!高力士以脱靴之耻记恨于我,顷刻间令我落魄宫掖;李林甫嫉贤妒能,阻塞言路,肆无忌惮!‘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一代文才杜子美,一腔‘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雄心壮志,生生地破碎在李林甫把持的制科考试上,同样下场的,还有元结等诸公!更何况我等!唉!所谓‘骅骝拳跼不能食,蹇驴得意鸣春风’!自开元二十二年李林甫拜相,埋没了多少仁人志士,陷害了多少忠臣良将!连名满天下的王忠嗣也……”
“可是为石堡城战败之事?”李天郎这几日也听说了这震惊长安朝野的事件,听得李白说起,不由出言问询,“因战败而责良将,朝廷也太草率!再说,此役由董延光率军前去,就算责罚,也非王使君全责之过啊!”
“只因战败?没那么简单!”李白冷哼一声,狠狠地干了口酒,“还不是李林甫那厮!……”
“太白兄言过了!李林甫此人嫉贤妒能不假,但也称不得奸诈小人!”方天敬微微笑道,“开元天宝之盛世,当有其一份功劳!”
“老夫子又在装神弄鬼,今日怎的,处处与李某作对?”李白一把扯住方天敬,不依不饶,“那李林甫口蜜腹剑,用心狠毒,害人无数,大唐人人皆知,只是慑于其淫威,敢怒不敢言而已!最近他向天子进言,以‘寒族无党’之名建议提拔番将担任边疆大吏,还虚情假意让出了自己朔方节度使之位。哼,其真正用心,不过是怕人威胁他宰相之位!以退为进,当真恶毒!”
方天敬点点头,说道:“自开元以来,张嘉贞、王鉷、张说、萧蒿、杜暹皆以节度使入知政事,由将入相,由此渐成定例。李林甫以不善汉文之胡人担任节度使,倒真可以做到未雨绸缪啊!即此可见,此公堪称人杰!明皇之大治,历任为相者功不可没!姚崇、卢怀慎造大治之构架;宋璟、苏颋推大治之进程;张嘉贞、源乾曜护大治之格局;张说、源乾曜添大治之内容;李元纮、杜暹撑大治之门面;萧嵩、宇文融谱大治之新章;裴光庭、张九龄注大治之活力。若与同朝为相的张九龄相比,九龄更适合做一道学家,而李林甫是继韩非之后真正集法家之大成者。”
“当今大唐官场,文气过重,所谓饱学之士,只知书斋中闷头学问,于世政丝毫无用!酸儒们动辄搬出圣人教诲,所作所为不切时务,只道合乎圣贤,争执所谓合情合理,却不管是否有违法度,常为成就一己名节而不顾社稷大利,为意气之争党同伐异,贪图近利,而乏高屋建瓴。正因如此,明皇才用鼓吹吏治,坚拒文人乱法的李林甫为相,以期繁华奢侈、浪漫横溢的开元盛世能以法制之规得以长存。”
“李林甫为相十四年来,不负厚望,凡事勤谨,条理公务,增修纲纪,各有法度,引番邦属国争相仿效。开元以来,授田匮乏,租庸苛重,百姓不堪其苦,弃田逃亡者日众。李林甫审时度势,彻底修改税制和地方杂费之规,使得国库充盈,民负稍轻。而对于安禄山、杨国忠等跋扈权臣,李林甫能因人所宜,以法治之,以术驭之、以势制之,以宰相之位总摄百官,震摄朝廷,成为朝堂不可撼动之巨石也!”
李白听毕,思之良久,忽然呵呵大笑道:“方老夫子整日闲居山野,没想到对时政之精,不让古之鬼谷子也!太白佩服!”
“太白说笑了!所谓雾里看花,世外看世,老夫旦夕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