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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说抬起蓄满泪水的眼眶,“那时候,妈妈她疼不疼?”
梁医生闭了闭眼,“走的很安详,放心吧。”
师说一点一点的从里头挪步出来,鞋里像是灌了铅似的,很重很重。
模糊的视线里,她似乎看见妈妈,和她说:“我要把我女儿养的白白胖胖的,你有意见啊?”
她想叫妈妈,女人突然就不见了。
一时,竟没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第一眼是天花板,第二眼是身旁的韩愈。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里尽是血丝,“醒了?”
她想坐起来,却没劲,嗓子沙哑,说话喉咙疼,“我饿了。”
他竟然高兴的像个孩子,“饿了?好,我这就去给你买饭,等着啊。”
她点头。
没过一会,他端着粥和小菜进来,将她扶起来靠在床上,然后一口口喂她吃。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将勺子递至她嘴边,“来,张嘴。”
她看着他,乖乖的张开,任他一勺一勺的喂。
他喂至最后一口,低声问:“还吃吗?”
她摇头,“韩愈。”
她叫他的名字,他抬眼,“怎么了?”
她看着他,沉默了十几秒,“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他放下碗,双手捋了捋她的头发,袖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声音极轻极轻,“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都成。”
她伸手,环上她的背,将脸搭在他的肩膀上,目光落在窗外的树上,风吹着它,有鸟儿飞走了,阳光落了一地。
韩愈渐渐地笑了。
中午,韩愈不在病房,有人敲门进来。
她以为是他回来,却在看到苏莟那张梨花落雨的脸,不禁愣住。
苏莟紧紧地盯着她,一动不动,表情用视死如归这个词一点都不过分。
师说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忽然笑了,“你这模样,是不是担心我被阎王爷带走见不上我最后一面了?”
她忽然就冲过来,一把抱住师说,很紧很紧,眼泪忽的就吧嗒吧嗒掉。
“臭丫头,乱讲什么!”她轻轻地呵斥,呜咽。
师说拍拍她的背,“我这不是好好的。”
苏莟抽泣着,抱了她好一会,才放开,眼睛潮潮的,“你丫一定要给我好好活着。”
师说脸色淡淡的,忽然扬起一抹笑,“不止,我还要把我妈那份也活出来。”
“阿说。”苏莟使劲的抿着嘴,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她说,“还好现在有韩愈照顾你,我很放心。”
师说微微笑了笑,“还好现在有陈启正照顾你,我也很放心。”
两个人相视而笑。?
☆、1—9—3
? 那天真的是很……师说不知道用哪个词去描述比较好。
苏莟说要去以前中学时代经常去的那家豆腐西施给她买臭豆腐,韩愈和梁医生去商量她转院的事,她便一个人下了楼,在医院的亭子里坐着,目光落在那个地方。
似乎还是十年前,后院的那个角落,那个少年,她的丈夫还在和几个流氓打架,她急的不行,冲过去便大喊,后来赶走了流氓,她问他:“为什么打架?”
他说:“看他们不顺眼。”
一日日,一年年,眨眼已这么多年。
“你还好吗?”
她看到距离她几步的女人向她走过来,她淡淡的点头,“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是前不久说和她一笔勾销的女人,江媛。
“有缘呗,这个词似乎不适合用在我们之间。”她自嘲似的笑了笑。
师说看了她一眼,女人眼角有疲惫,江媛说:“我妈肾癌晚期。”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亭子外某一处,目光发散,没有焦点。
师说没有说话,江媛干干的扯了扯嘴角,“那天我去你店里买花就是去看她,你挑的秋海棠很漂亮,她很喜欢。”
师说:“谢谢。”
江媛耸了耸肩,“我十岁那年我爸和她离了婚,法院判我跟了我爸,那时候我特别恨她,恨她不要我就那么离开了,后来过了很多年,我听说她还是孤身一人,那时候我挺想去看看她,但是我没去,再后来,真的就太久了,久到我都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师说,初三的时候我真的特别不喜欢你,我见过你爸开车来接你放学,你们一家人去逛街,我很嫉妒,特别嫉妒,真的。你知道吗?后来有一次韩愈问我说给我舞蹈伴奏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我说和她不熟不知道。”
说着,她笑了笑,笑意未至眼角,“读了高中,经常是我缠着他,或许因为是邻居,起初他还会迁就,后来,就真的不理我了。”
“都是因为你。”她平静的说。
师说静静的听着,这才抬眼看着她,江瑶说:“可我现在不嫉妒你了。”
“两周前你被送来急救的那天,我妈刚住院,那时候我突然就一点都不嫉妒你了,说起来你或许不信,但我是真的,真的希望你活着。”
师说浅浅的弯了弯唇,“谢谢。”
“阿说。”是韩愈在叫她。
师说歪过头,看到韩愈走进来,手里拿了一件她的外套,他向江媛微微颔首,然后将衣服给她披上,轻责,声音却带着温软和宠溺,“出来都不套件衣服,着凉了怎么办?”
师说乖乖的低着头,江瑶却笑了,“以前从没有见过你哄女孩子,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韩愈抬眼,一手搭在师说的肩上,“伯母还好吧?”
江瑶缓缓地摇了摇头,“命运这东西真是让人琢磨不透。”说完,她轻笑了一声。
师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一刻,她是难过的。
心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结婚的时候记得请我,先走了,我妈应该睡醒了。”她潇洒的挥挥手,远去。
师说仰头看着韩愈,“我们也回去吧。”
韩愈说好。
他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回病房。
“我和梁医生说了,明天转到上海。”他说。
师说点头,“好。”
“阿说。”
“嗯。”
“所有的事都让我来想,你就好好吃饭睡觉。”
师说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紧了又紧,仿佛松开就会突然消失似的。
她抿抿唇,“韩愈,你爸爸前段时间找过我。”
他似乎并不意外,‘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她偏头问。
**
他知道。
他在家里的抽屉里看到了那条母亲的项链,便知男人来过。
师说昏迷不醒的第七天,他很烦,在走廊里抽烟,看到男人突然出现在他对面。
隔着几步,却遥远的像是有整个银河。
男人老了,看见他似乎有点局促,假装淡定,“我……我来看看你们,阿说她怎么样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都听不清了。
韩愈没有想到他会来。
后来,男人说:“阿说一定会醒过来,别担心。”
他就这么看着男人,男人将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他,“我把公司卖了,这里头是我全部的资产,我知道你不需要,但这是我唯一能送你的,我打算去你母亲的老家,剩下的这些年我想陪着她。”
男人的声音也苍老的不像话,“阿愈,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迟了这么多年,爸爸对不起你。”
韩愈抬眼看向他,那时候,他突然有点难过。
几个月前,男人的秘书给他打过电话,男人似乎生了重病。其实他后来去看过他,只是,隔着病房的门远远的看了一眼,又走了。
男人一下子就虚弱了很多,以前那个呼风唤雨的人老了,病了。
“你妈妈当年生病的时候,中医说了一个偏方,说多吃樱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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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处,你给阿说多买点。”
说完,又极其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你看我都糊涂了,你就是医生,我还……”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韩愈就这样看着他,隔了许久,韩愈点了点头。
后来,男人似乎觉着这样很尴尬,“那我先走了。”
他走出了几步,韩愈忽然叫了声:“爸。”
男人的背僵住,韩愈说:“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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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结婚请爸爸来好不好?”她问他。
韩愈轻笑了一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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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苏莟坐在她对面,给她喂一口臭豆腐,自己吃一口。
韩愈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时不时的抬眼看看病床上咂咂嘴的女人,淡淡的笑了笑。
回上海之后,一直在医院呆了一周,她才得以出院。
出院那天,苏莟给她开了一个庆祝晚会,其实,就她们两个人。
她们去了酒吧,苏莟要了几瓶啤酒,给她要了一大瓶橙汁。
苏莟打开其中一瓶酒,“记得上次我们喝还是十年前,阿说,为我们的友谊干一杯。”
师说笑了笑,“干。”
苏莟喝了很多酒,师说:“你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
苏莟哈哈大笑,“一醉解千愁。”
“你有什么愁?”
苏莟真的喝醉了,竟轻轻哭起来,“我怕失去你。”
那一瞬间,师说心抽的疼,“不会,我说过要把我妈那份也活出来,再说,我还没当你儿子干妈呢,哪能就这么走了?”
苏莟重重的点头,“嗯,我要和陈启正生好多好多孩子,一直生下去,让他们都叫你干妈!”
师说忍着鼻酸点头,“好。”
“阿说,柯北也结婚了。”她忽然说,“很多事说给别人听我都很无所谓,可一到自己这儿就怂了。”
“干杯,忘掉过去。”苏莟大喊,“为已婚妇女干杯!”
师说:“干杯。”
韩愈来接她们的时候,苏莟已醉的糊涂,这女子有个优点,就是不耍酒疯。
那晚,苏莟睡得客房。
苏莟在上海陪了几天师说就回香山了。
为此,韩愈大呼口气,“老婆,你终于属于我一个人了。”
师说笑。
后来,她一直没有见过师尉。或许是无言面对她,面对母亲。
而在师说心里,那个慈祥温暖,小时候背着她出门玩,经常用手掌捧起她幼小的身子说‘怎么这么轻,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的男人已经远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原谅他,或许不会,或许很多年以后。
偶尔,她回香山看母亲,墓碑旁边总会有几束新的月季,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前不久,她得到一个好消息。
秦宏秦教授邀请她年后去做研究,她说她已经辞职,秦教授说他请的就是她这个人。
那段时间,书崖和书璇经常来她家玩,一个劲儿的叫她小嫂子。
后来,韩愈不是很同意,问:“去哪儿研究?”
“塞上江南。”师说当时在练毛笔字,大笔一挥,最后一个字一气呵成。
“那么远?”韩愈皱眉。
师说仰头,看着他,“宁夏啊,还好吧。”
“宁夏还不远?”他不满。
师说忍着笑,“可是那个地方的土质很适合研究啊,再说我本来还想去卡拉哈里沙漠来着。”
他黑这张脸,“你再说一遍?”
师说一本正经,面不改色,“那地可是南非特别适合做气温土质监测的,就是担心离你太远我才没考虑。”
“韩太太?”他声音一冷。
“嗯?”
“你确定刚结婚不到一个月就要和你老公分居?”
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