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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深吸口气,旋转成茫然一片的圆球渐渐停止转动,他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世界像是一张全景照片一般,再没有立体之感。他适应了片刻,才将阴沉木筷从自己和公鸡喉咙中拔出。
月光之下,老林双眼已无眼白瞳仁的分别,漆黑一片,鸡眼一般圆圆睁着。
阴沉木筷传世多年,请神问米打小人都是法器中不可多得的上品。蔡叔一贯把它当眼珠子一般宝贝,如果不是此番合家灭门,想必是想留给孙子当传家之宝的。
这样金贵的宝贝法器,自然不会仅仅只是为了请神问米。
一根木筷,上圆下方,是以天圆地方。天地之间,靠一根筷子屹立世间,是以民以食为天。
食从口入,口又通喉,喉可穿心,心有七窍,窍窍通感。
世界万物,不外乎是。
是以,一根阴沉木筷,不独通灵,还可通感。
通感,便是通了旁人的五感。蛊虫最惧公鸡,老林便借来一双公鸡眼,等待天明时分,好引蛊虫出洞。
东方初初透出白光,蜷在地上的公鸡立了起来,喔喔喔喔高叫两声。老林摸了摸公鸡油光水滑的尾巴,抱着公鸡朝着村口大步前行。
朝阳初升,灰白色的天空渐渐挤出缕缕金光,撒在黑色的灵幡之上。老林站在灵幡之下,一身黑衣,神色肃穆,远看像与那黑幡连成了一体。
突然,村西传来一声哀嚎,唢呐伴随着哭喊一同响起。老林拔腿就跑,怀中公鸡受不了颠簸从他双臂之中挣脱跳下,他也顾不得了。
老林三步并作两步,后背用力,撞开那家大门。院落之中,一口杉木棺材也无,只薄薄几个匣子左右凌乱摆放着。
堂屋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扑倒在地,旁边围了两个哭得山崩海啸的小女娃。一个七八岁的样子,另外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站得歪歪扭扭,差点便撞到桌子腿上。
老林赶紧上前,接住小丫头,又牵起大的那个。
他双眼如炬,瞪大如铜铃一般,上下左右前后仔细扫了一遍,又翻开地上那妇人,目不转睛仔细盯住。
蛊虫不在附近,想必,仍在那女子身上。
大的女娃仍在哭喊,老林被吵得脑仁生疼,张口哄她:“好,好,救妈妈,救妈妈。”女孩听老林答应救人,像有了期盼又有了主心骨,伸手把摇摇晃晃的妹妹接过去,等到了一边。
老林上前一步,将那女子翻了个身。蛊毒狠绝,这家媳妇满面脓血,已分不清面目如何。老林从怀中掏出金刚杵,像给毛笔吸水一般,在鸡血里轻轻一蘸。
他动作缓慢轻柔,眼睛炯炯有神,像是在等着蛊虫惧怕,从那女子身上逃出。约有半柱香的功夫,蛊虫却没有动作,老林轻叹一声,原本不愿毁尸灭蛊,此时却别无他法,只能举起金刚杵,一把顶在那妇人喉咙之中。
鸡血一滴滴顺着金刚杵顶端的六瓣金莲落下,灌入那妇人喉咙之中。
半响,却无丝毫动静。
老林讶异至极。难道蛊虫并不在这妇人身上?
他抽出金刚杵,圆睁的公鸡眼环顾四周,目光终于停留在面前仍在抽泣的两个女孩身上。
老林惋惜难过,眼睛上下逡巡一遍。夏日天热,女孩短袖短裤。老林顶着公鸡眼上下扫视,果然便看到干瘦的肌肤之下,若隐若现的黄绿脓包。
女孩自己也被这脓包吓到,咕哝着说:“刚才,刚才还没有的。”又拽起衣摆拼命去擦,想将那脓包擦个干净。
老林眼见蔡叔过世,深知蛊虫上身之后时间半点不等人,快速开口说:“听话,我帮你把虫子捉出来,这脓包就会干净了。”
老林将木匣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掏出一把绿豆,一把糯米,在那鸡血之中滚过,又捞了出来,递到女娃的面前。
女娃嫌恶地转过头去,咬紧牙关。老林好说歹说,她都死死闭了口,绝不肯靠近一步。
老林叹气无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倔孩子却油盐不进。他正犹豫是不是干脆上手按住强灌进去,突然间心生一计。
老林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来,举到女娃面前晃了晃,说:“乖娃,你吃了绿豆和糯米,钱就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是轮状病毒,这次是诺如病毒。
希望不要被全家放倒。。。
第74章 蛊虫
钱帛最能动人心; 果然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连七岁女孩都知道钱是个好东西,咬着手指含着眼泪盯着老林的眼睛; 脆生生地说:“十块!”
得; 还知道讨价还价。
饶是情形紧张,老林仍轻笑出声,从兜里翻翻; 特意掏出一张崭新的十块钱,递给她说:“给你。”
女娃拿了新钱,喜滋滋捏在手里来回看。待一扭头,看见老林手上的绿豆,又轻轻呜咽两声; 终究还是捏着鼻子皱着眉头将沾了鸡血的绿豆和糯米咽了下去。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老林一双公鸡眼像迎着光的黑曜石; 目不斜视盯着女娃。
却; 没有蛊虫,没有蛊毒。什么都没有。
她手腕上那黄绿色的澄亮脓包,却逐渐蔓延,先到手背; 再到指尖,又在脖子上出现,慢慢到了脸颊。
老林一把放开她手,扭头看向小的那个。
刚会走路的女娃; 话都说不太全,只穿了一个红色的兜兜; 和土黄色的开裆裤。
小女娃露在外面的皮肤干干净净,白皙细腻,没有一丝一毫脓包的痕迹。老林轻轻掀起兜兜,她圆滚滚的肚皮之上,也不曾有黄绿脓包出现。
老林瞠目结舌,分明不知蛊虫是如何从二人身上逃了出去。恰在此时,大的女孩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手中仍紧紧攥着老林刚刚递给她的十块钱。
老林一颗心在胸膛之中狂跳不止,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金刚杵。他一手拿金刚杵蘸了公鸡血,一手掰开女孩的嘴,将金刚杵伸了进去,口中默念有词:“乖娃挺住,你可还有十块新钱,没来得及花。”
终究于事无补。
金刚杵蘸了鸡血滴在口中,分明丝毫无用。他一根阴沉木筷借了公鸡双眼,眼前仍却空空如也。
老林怀中抱着七岁的女孩,身体渐渐冰冷,四肢渐渐僵硬,面容渐渐溃烂,双目半睁,指尖仍攥着一张簇新的十块钱。
他空有一身本事,却连与他萍水相逢的一个小姑娘,都救不得。
老林跪在地上,面上冰凉一片,无能为力的感觉如洪水一般将他淹没。
蔡叔,他来不及救。女娃,他拼尽全力也救不得。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又看错了什么?
就在此时,屋外又传来唢呐乐声。老林一跃而起,拔脚朝门外奔去。离这家不远,又是红漆白墙另外一家大户,门口站了个鬼鬼祟祟的癞头懒汉,正朝门内探头探脑。
老林特意瞥了一眼,那人面上虽脏污,却没有溃烂脓包。
大户院中七八口棺材,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院中,离门口有七八步远,正指了探头那个懒汉痛喊:“娘类个脚,墙根儿下的赖种活得好好地,俺家十口人只剩了咱娘仨!”
老林向前走了两步,这才发觉老人怀中还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里面裹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儿,红润的脸蛋如苹果一般,哪里又半点脓包痕迹?
老人见老林走近,听了叫骂,防备地盯着他。老林勉强挤出一个笑,冲老人点点头,问:“叔,村长让我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
老人松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口中喃喃有词,叹自己一老一小日子怎么过,倒不如一把死了干净。
说到伤心之处,又站起身来指着门外的懒汉,骂那人是族谱都入不了的下流东西,还有脸来觊觎他家财物。
老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指着门外癞头汉子,衣袖露出了手腕,隐隐也露出黄绿色的脓包痕迹。
老林知道老头时日无多,也有几分难过,侧脸再看一看襁褓中的小儿,大张着口打了个哈欠,小拳头举在脸旁,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却像是丝毫没有染病。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在老林脑中一闪而过。
老林凑上前去,坐在那老人身边,伸出大掌拍了拍襁褓中的小儿,关切地问:“多大了?孩子,入了族谱没有?”
门口鬼鬼祟祟的二赖子,年轻时鸡鸣狗盗偷鸡某狗,早早便被族谱除了名。老头咬牙切齿,直骂天不开眼,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蔡胡村几百年历史的老村,世代传承。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便是儿满一岁,女满三岁,媳妇嫁入满一年,方得入族谱,进宗祠。
老林听他说完这句,噌地一声站起身来,也不出言告辞,迈步便出了老头的房门。
匣子中掏出阴沉木筷,老林口含银杏水,喷在木筷之上,贴在双目,片刻之后再睁眼,视线便恢复了正常。
他面色铁青,从村口开始一家一家推门便进。家家户户都有死人,可是,几乎家家户户,又都有人活!
老头家中小孙,不满一岁,未入族谱,身上不曾出现黄色脓包。方才小一点的女娃,刚会走路,不满三岁,也不曾入得族谱,姐姐虽然暴亡,她却丝毫无事。门口鸡鸣狗盗的懒汉,也不曾入得族谱,脸上脏污,却并未发病。
不仅仅是他们,入了族谱的小媳妇,就算逃回娘家依旧会浑身溃烂而亡。可那些新嫁进来的媳妇,那些改嫁了的寡妇,那些不满一岁的孩童,那些没有刻在族谱上面的人,都活得好生生的,不曾有一丝病发的迹象!
老林以拳捶墙,直奔宗祠。一面明朝末年传下的青石照壁,密密麻麻刻下了一墙的名字。宗祠中恰好聚集了几家妇孺求神庇佑,老林眼冒精光,仔仔细细看那青石族谱,又拽住边上一个低泣的妇人说:“快!带我去你们的祖坟!”
挖人祖坟,可不是不共戴天之仇?老林说出这话,又哪里有人敢真的带他去呢。
不待老林再催,就有机灵的偷偷溜去,请来了村长。
村长一家也死伤惨重。老村长最初便已身亡,大儿子一家也已经死绝,独独留下刚满二十岁的小儿子,和新嫁进来还不满一年的儿媳妇。
父辈兄嫂都不在了,小儿子理所当然接过村长之位,听说老林打听祖坟方位,急急忙忙便赶了过来。
小村长年纪虽小,却风度翩翩,一张白玉似的俊俏面庞,温文尔雅,谈吐有度,说:“远来是客,原应以礼相待。可我蔡胡村正值兵荒马乱,招待不周。贵客可是有何不满,为何要询问我祖坟所在?”
老林见他如此客气,又讲道理,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贵村出事,我知道原因。”
“原本以为,是草鬼女带了蛊虫,种了蛊毒。所以特意买了公鸡来解蛊。”
“但我刚刚方才发觉,此遭劫难,并非蛊虫所为。”
小村长连忙追问:“那是怎么回事?”
老林回头,指着那一整面青石墙上刻着的烫金族谱,说。
“阴山血玉。”
蔡胡村背靠荆山,祖坟自然设在荆山背面一座小山坡上,顺着弯弯曲曲的盘山小道,并排挖了一座座坟堆。
以山作坟,便是挖山置棺。盲肠小道一面是山壁,一面是山涧。出了白事,孝子孝孙们披麻举幡,抬着棺材,吹吹打打来到山中,选定了位置,算好了时间,就在山壁上动土,挖出落棺的洞来。
丧事结束,再将洞口封土,洞前树碑,日后子孙祭拜,便是对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