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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宾叔刚要讲话,他老婆“呼”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老文,你来得正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借俺家学宾的三千块钱,都四年了,俺不要,恁是不是不想还唻?”
文光耀的头一下大了,他并不知道家里在外面还有欠债,他看看拉着他的手的吴卓然,血往上涌,但感觉理在人家那里,他有火,却发不出来。吴卓然怜悯地看看他,手却握得更紧了。
文德顺的神情很是尴尬,他看看范连英,又看看拉着文光耀的吴卓然。让人上门要钱就已经很是丢人,可是偏偏又赶上未来儿媳妇第一次上门。
他看看一脸谦意的学宾叔,走到范连英跟前,“家里还有多少钱,给人家。”他又轻轻埋怨道,“有话好好说,别撕破脸皮。”
范连英生气地低声说道,“俺是好好说来着,可是人家不让俺说,过来就开始吆喝,这不都把大家伙招来了。”
文德顺制止道,“别说些没用的了,拿钱。”
范连英神情却有些无奈,“家里总共还有一千多块钱,不到两千,我说,明后天再给她,她老婆死活不同意。”
文光耀见父母在商量着,他放心不下,也走了过去,听到父母的话,他禁不住问道,“前两个月我不是给恁三千了吗?”
范连英没有好语气,“花唻。”
文光耀一时语塞,这次回来,他口袋里总共才装了七百多块钱,除去买蟹子和车票钱,总共剩下三百块钱。
文德顺无奈地看看儿子,轻声说道,“要不先到才臣那里拿点?”范连英点点头,边往外走边说道,“都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街上的邻居却都不情愿散去,见范连英出去,又慢慢聚拢回来。
吴卓然咬咬嘴唇,轻轻拉了拉文光耀的胳膊,见文光耀没有反应,她又用力地拉了拉,把文光耀拖到了里屋。
她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皮夹,文光耀赶忙说,“俺不能要你的钱。”
吴卓然笑笑,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还跟我分你的我的?”她把钱塞进他手里,想了想,又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那是昨天晚上范连英给她的见面礼,一并都塞进文光耀手里,“本来想出去旅游的,我就带了两千,早知道我就多带点钱了,这剩下的,嗯,一共是一七千。”
文光采这时也跟了进来,她进西屋拿出一个包来,从包的夹层里掏出几张票子,“哥,俺这月刚发的工资,俺其它钱都存到存折里,取不出来。”
文光耀看着妹妹,接过她的钱来,吴卓然的一七千加上自己的三百再加上大妹的五百,可还是差五百,“你出去把爹叫进来。”他吩咐道。
文德顺正在陪小心地跟学宾叔两口子说话,见文光采叫他,“啥事,等会儿再说。”
文光采道,“俺哥叫你进去一趟。”
文德顺看看她,“给你学宾叔倒杯水喝。”他转头朝屋里走去。
文光耀把钱递到父亲手里,“要不俺再到俊朋那里倒借倒借?”文德顺小心地接过来,仔细地点了点,他叹口气,又走到西屋,从一个箱子里取出几张票子,接着又走了出去。
学宾叔仍是一脸不好意思,学宾婶子拿到钱,脸上的表情也好看了,她仔细地数了两遍,见钱数无误,又开始数落起来,“德顺,恁说恁家,家里有钱也不还,还要留着在银行吃利息,这都是什么事?!”
母亲范连英这时走了回来,她手里攥着几张票子,脸上满是乌云,见学宾婶嚷嚷,她火气也上来了,“有钱会不还?有钱不早还了?你在这嚷嚷什么?”
学宾婶把钱朝范连英眼前一晃,“恁老头子拿出来了,恁看。”她站了起来,扭脸对学宾叔说道,“走,恁个鳖孙,要不是俺来,这钱猴年马月恁也要不回来。”
她不再废话,直接朝院子外面走去,学宾叔看看大家,仍是一脸抱歉,“那,俺先走了。”他快走几步,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摩托车的轰鸣声,声音渐渐远去,门前的人群见没有热闹看,也都自觉地散了。
范连英没事人一样,“采,洗洗手,拾掇饭,吃饭唻。”
文光采和文光华都赶紧忙开了,吴卓然洗洗手,也要去帮忙,却让范连英给拦住了,“让她姐俩干,你啥都不用管。”她拉着吴卓然的手,“家里不是没钱,就是一时凑不齐……”她也觉着这话有些假,“走,吃饭,吃饭。”吴卓然眨眨大眼睛,善良地笑了。
大学生谈恋爱,讲的是你情我愿,却从不问家庭,也不问父母,但到了家里后,吴卓然不嫌弃他的这个家,关键时刻还拿出钱来,这让文光耀又是感动又是叹息。
范连英安顿好吴卓然,又走到老伴身边,“才臣家也拿不出现钱来,一共六百,咦,家里哪来的钱?”她好奇地问道。
“耀给的。”文德顺轻轻叹口气,“儿媳妇第一次上门,你说,咋就碰上这种事?”他蹲在地上,埋头抽起烟来。
“耀,你过来,”范连英把文光耀招到跟前,“刚才的钱是你的还是你妹的?”
文光耀叹口气,把吴卓然拿钱的事说了,范连英马上叫起来,“现在可不敢用人家的钱,将来你还怎么见人家爹娘唻?”
“家里为啥还有饥荒?”饥荒在海西话中就是欠债的意思,文光耀很是不解,加上在吴卓然面前他感觉很是抬不起头来,语气就有些生硬。
文德顺望望儿子,又低下头去,范连英却发起火来,“为啥有饥荒?还不是你们三个养不大的白眼狼?”刚才让学宾两口子一闹,她浑身上下好象是炸药桶一般,只不过碍着吴卓然在这里,现在让文光耀一句话,算是彻底把她点着了。
“来,恁算算,这几年供恁三个上学,花了多少钱?家里过日子,柴米油盐,啥不用钱?地里浇地、化肥种子,那一样不用钱?”范连英气不打一处来,吴卓然在屋里听到她发火,又走了出来,她怜悯地望望文光耀,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俺和恁爹,就是在家里种地,卖点粮食,菜园里能种点菜,赶集能换两闲钱,你爹给人家推拿正骨,邻里街坊住着,还不好意思要人家钱,是,你从大三就没再跟家里要过钱,采也工作了,你们俩还往家里交钱唻。”
范连英拍拍腿,“这钱我们不敢动!将来恁还要结婚,恁妹还要置办嫁妆,恁二妹还得上大学,恁看恁爹,过年都舍不得买件衣裳,你们三个不在家,俺和恁爹就是馒头蘸酱,哪还舍得炒个菜?……”
范连英数落着,自己却先抹起眼泪来,文光耀也忍不住泪水模糊了眼睛,文光采和文光华都走到范连英两侧,搀住她的胳膊,眼泪也都流了出来。
吴卓然更是鼻子耸动,小声抽泣,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家庭,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家庭,却培养出她所爱的人,而且这个男人不输于任何一个男人,她不由得更加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第20章 男儿当自强~青萍之末
晚饭并没有吃好,虽然范连英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呼,可是吴卓然还是和大家一样,简单地吃了几口饭就把饭桌收拾下去了。
文光耀顺着梯子爬上屋顶,十月的晚上,凉风徐来,清爽一片,深蓝色的天空中,一轮皎洁的圆月当空而挂,发出明亮而柔和的光来,周围是点点繁星,点缀在这广袤无边的苍穹中。
此刻,他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与重担,父母一天比一天老,不可能再下地干活,三妹将来的学费肯定要自己出,二妹的工作也要自己去操心,再至于将来父母养老、两个妹妹的嫁妆,这些自己作大哥的都是责无旁贷的,可是面对自己一个月七百多块钱的工资,他很是气馁。
听着吴卓然在屋里有说有笑地跟两个妹妹说着话,他又想到了吴家的态度,如果知道今天这一幕,肯定会更加阻拦,甚至没戏了,唉,如果两人成了,将来还要买房、还要结婚,还要彩礼,这些可都要钱。
这感情之路该如何走下去,这家庭的出路又在哪里?文光耀痛苦地低下头去,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吴卓然坐到他身边,“你别这样了,阿姨看见了会不高兴的,”她笑着安慰道,“今天没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文光耀感觉到她柔软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我认定的是你,不管将来怎么样,你对我好就行。”
文光耀叹口气,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他两眼看着远处一明一灭的灯火,心里暗下决心,是男儿就当自强,一定要好好干,早日从借调转正,早日赢得她家的认可,早日振兴这个家庭,他伸开手努力向前一劈,仿佛要把挡在前面的所有阻隔都劈开。
文光采只请了三天假,文光华高三学习紧张,也要回学校,临走,文光耀见她情绪不高,嘱咐道,“二妹,家里的事你不用管,一切有哥唻,你只管好好学,考上个好大学。”他本想再给妹妹点钱,可是兜里实在拿不出钱来了。
从家里拿了点钱,又象来时一样坐着才臣叔的三轮车离开了文家集,三天的相聚很快过去,看着母亲与父亲越去越远的身影,文光耀感觉很是难受。
离开文家集,吴卓然的情绪明显好起来,文光采回去上班,她又拉着文光耀在平原城里玩了一天。文光耀心里疼极了她,自是一说就应。
等四号下午回到龙城,吴卓然直接就回家去了,其实,她也很思念自己的父母。
文光耀则回到二中,他要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十一过后,他准备直接搬到政府去住。
提着父亲让他送给领导的一袋小米进了二中的大门,十一期间高三的学生不放假,可能是正在上课的缘故,校园里很静谧。
文光耀信步来到北传达室,老李正在唱京剧,他半倚在椅子上,两眼半闭,一脸陶醉的样子,两个手指有节奏地在桌上敲着。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新花可自豪,种福得福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唱到最后,他右手平伸,不住颤动,完全沉浸在戏里面了。文光耀见他这样沉醉,自觉不好打扰他,他在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老李可能也感觉到外面有人,终于从陶醉中醒来,慢慢睁开了双眼。
见文光耀站在面前,他笑着站起来,文光耀感觉到他人好象从没有这么轻松过,“听京剧呢?”他也不以为意,以为是无人情况下他的自得自乐。
老李笑着点点头,“京剧是好东西啊,呵,年纪越大就越愿意听,呵呵,有味。”他嘱咐道,“你将来可以多听听,特别是这《锁麟囊》,唱词写得非常好,非常好!”他又着重加了一句。
对京戏,对程派,对这出经典名戏,文光耀起初并不了解,但当后来在痛苦中徘徊时,听着戏中唱段,他才悟出,如果没有大起大落的人生经历,如果没有大开大阖的人生感悟,是写不出这戏来的,当然,也听不出里面的韵味来。
文光耀把手里的一袋小米放下,“家里自己种的,你炖稀饭吧,呵呵,别嫌弃。”他并没有听从父亲的嘱咐,去把小米送给领导。老李那晚的一番话,他感觉受益匪浅,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