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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忠?”
带头的刺客,不是胡忠是谁?东城门开了后,他没恋战,奉邓舍将令,带了百十人,化妆潜入城中,等在关铎宫外多时了。他闷声不响,按倒个侍卫,用腿压住,马刀由下而上,透穿了肋骨。那侍卫惨叫着,翻滚成个血人。
胡忠随手把鲜血抹在脸上,阴森森的目光,盯着关铎。
关铎走的匆忙,随身侍卫才二三十个,片刻间死得干干净净。他胸膛发热,他爬不上马。他眼睁睁看着散兵溃勇们,视若无睹、争前恐后地逃窜;胡忠的马刀滴着鲜血,他一步步逼近。
他知道,他要死在今夜了。
奄奄一息的侍卫队长,试图抓住路过他的胡忠,他的声音低不可闻:“那是平章大人,放了大人走,少不了你荣华富贵。”
关铎哈哈大笑,他不屑向胡忠求饶。
千头万绪涌入脑中,皇图霸业成空。无数个景象一划而过,他嘘寒问暖,体恤士卒;他倒屣相迎,礼贤下士。他自问,他没有做错。他想不通,邓舍比他强在哪里?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英雄无声天地老,共此江山万古愁。
别了,辽阳;别了,如画的江山;别了,未遂的壮志。
火光雪声,横尸遍地。关铎哈哈大笑。
“世无英雄,竟使竖子成谋!”
他颤巍巍站起来,横剑自刎。他不屑,死在邓舍之手。血泊中,他望向天空,似在质问,带着不甘。云起云散,雪,渐渐地停了。胡忠冷眼看着他的尸体渐渐变冷,半跪着,割掉了他的头颅。
第六十一章 谋定(一)
行走在清理干净的街道,步入巍峨壮丽的宫殿。邓舍仰头,望了望天空,雪后初霁,下午的阳光温暖而清澈。
经过半夜半天的巷战,负隅顽抗的辽阳军队要么全歼、要么投降。本来的军令为生擒关铎者,为次功;但是在胡忠把关铎的头颅献上,邓舍却借口他深入虎|穴,给了他首功待遇之后,庆千兴等人立刻就完好地领会到了邓舍的用意。
毛居敬、郑三宝,凡关铎嫡系的头面人物,只要总管以上的,无论降或不降,一概砍了。一个个的人头,川流不息送上。
“知道我军为何获胜么?”邓舍心情不错。
河光秀奉承道:“大将军神机妙算,几个月前便布下了内应,我军怎能不胜?”
邓舍摇了摇头:“要非机缘巧合,区区些许内应,起不了太大作用。”
“对,对。”河光秀深表赞同,摸了摸两撇胡须,——那胡须越发地浓密了。他道:“听大将军这么一说,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个理儿,嘿嘿,末将想的差了。那么,我军获胜的原因,当首在大将军运筹帷幄,其次诸位将军奋勇杀敌。”
邓舍又摇了摇头,道:“纳哈出先用诈,哄骗得关平章麻痹大意;随后二十万大军围城,连营百里,麾下刘探马赤诸人,不可谓不勇。他既然智勇兼备,其兵力又远胜于我,他为什么败了?”
河光秀挠了挠头,邓舍提的问题有理,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他恍然大悟,道:“大将军有天命,纳哈出个狗鞑子,岂能与大将军相提并论?”
“哈哈,休得胡说。并非我有天命,我皇宋、我主公有天命也。关铎背主,私通鞑子,没了民心;滥杀无辜,吞并部曲,失了军心。这,才是他的败亡之道,也才是我军之所以获胜的原因所在。”
河光秀、杨万虎等人,连连点头,交口称是。
宫中景色宜人,一行人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曲径通幽,穿过片负雪的竹林,转到个池塘旁边。岸边栽种了许多腊梅,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不远有座假山,山上凉亭,邓舍来了兴致,迈步登上。
登高远望,重重殿宇,层层楼阁。
宫墙与林木间,时不时见有持戈横枪的士卒出没,毕千牛正领着他们搜索没落网的关铎侍卫以及关铎的藏宝库,关铎纵横辽东多年,焚烧过上都,打下过许多的名城大邑,得到的宝物不可胜数。
小明王讨伐元帝,发布的檄文里,有一句是这么说的:“贫极江南,富夸塞北”。江南的财物,除了赏赐北部蒙古诸王,赈济塞外的蒙古牧民之外,运往上都等地存储的,也占了许多数量。
邓舍看了会儿,命令道:“找到藏宝库后,里边的财物,选些好的,我要送人。一半拨给辎重营,卖了补充军用;剩下的,分一半给诸将;一半给立功的士卒罢。”
有军卒在,再多的财物,他也可以得到;没军卒在,财物有的再多,能起到甚么作用?白白便宜别人罢了。邓舍深深明白,要想在乱世立足,他需要的是什么;对这些东西,他没有兴趣。
黑的眼,白的银。他没兴趣,不代表别人没兴趣,庆千兴以下诸人,无不拜倒,欢呼叩谢。
邓舍微微一笑,扶了他们起来,道:“何必如此?辽阳城,大家齐心协力打下来的,缴获的东西,本就有诸位的一份。杨将军头一个冲进的城,胡将军孤身深入险地,两位的首功,多分点。”
历次大战,杨万虎得头功的次数最多,享受着别人羡慕的目光,他洋洋自得。投军前,他在流放地做苦力久了,天天被戍卒们踩在脚底下打骂、蹂躏,做梦都想着要出人头地,如今心愿得偿,他心满意足。
“将军,宦官、婢女怎么办?”毕千牛派了个人,过来询问。
顺着那人的手指看去,邓舍见到数百的宦官、婢女,包括关铎的妻妾,抖抖索索地集中站在几座宫殿的门外。他皱了眉头,道:“宦官充军,双城的矿山,不是缺少劳力么?押了去。至于婢女,……诸位,去选吧?”
赏了钱,接着赏美女。
瞎子也猜得出,关铎看上的、肯收入宫中的,不说天香国色,也绝对千人之选。哪个男人不好色?诸将里边,庆千兴这样的,还知道谢个恩;心急如河光秀、杨万虎辈的,转头就往亭下跑。
邓舍不以为怪,欢畅大笑。
待诸将去得远了,他笑声慢慢停下,屏退亲兵,独自一人,负手踱步。他打下辽阳,真的因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么?非也,他说出这样的话,不过用来加强将士们的信心,立己方在道义的顶点,为下一步的行动做铺垫。那么,真实情况如何呢?不客气的说,他豪赌了一把。他获胜的原因有五。
其一,天时。
借关铎封锁消息,冒雪行军,对关铎来讲,他起到了突袭的作用。同时大雪造成了游骑来往的困难,对沈阳、广宁来讲,延迟了他们闻讯的时间。
其二,地利。
邓舍雪下攻城,不顾冻伤冻毙、非战斗减员情况的越来越加剧,并且不但不对此做出掩饰,反而故意派人夸大冻伤冻毙的人数,极言己军坚持不下去的窘况,以此来放松了关铎的警惕。待时机成熟,联系内线,发动致命一击。
其三,人和。
纳哈出攻城的时候,关铎城内军马三万余,远比邓舍围城时要少。可是,当时,关铎人马虽少,上下一心。当其时也,他城内稳固,城外有毛居敬等人的救援,此为有必救之军,乃有必守之城。而这一次,关铎内部不稳,外无援军。
其四,知彼。
邓舍围城三面,日夜不停地攻打。纳哈出攻城才过了没多久,关铎的三万嫡系没有休整好,不用杂牌,他就没有后备军,守不了那么大的辽阳城。邓舍料定,他早晚要派遣杂牌上城,杂牌只要上城,机会就来了。
其五,知己。
反过来看邓舍,他平息女真内乱,杀尽钱士德余党,肃清了不安定的因素。数万军马,如同一人。虽说女真军队与汉卒磨合不够,但攻城不比野战,各打各的城门,用不了细致的配合。用起来如臂使指,岂能不胜?
结合了这几个方面,故此邓舍以少击众,迅速破城。
话说回来,看似轻松容易,不知道他这些天的压力有多大。每天冻毙近百,看着心疼。他来之前曾有过仔细地推演,十天内打不下辽阳,他就得撤。为甚么?只冻毙的人,军队就承受不住。
冻死与战死两个概念,战死一刹那,冻死很长时间,看着同袍活生生地被冻死,谁也受不了,军心会动摇。
一旦无功而撤,后果不堪设想。关铎有了准备;纳哈出、潘诚会做出何种对策?真要出现这种情况,就不是风口浪尖,而是自陷死路了。
可他不打还不行,总不能坐失良机,给关铎喘息的时间,看着他一点点消化掉杂牌。开春过后,辽东依旧辽东。先不说没了类似的好机会,谁知道关铎会怎么收拾盖州、怎么收拾双城?他是平章,他有威望;最重要的,他不会看着邓舍坐大的。
冒险一搏,大获成功。
竹林晃动着,盘旋的风,卷带起细粒的雪屑,蒙头扑面地吹过来。宫殿深处,远远传来喧哗热闹的声响。邓舍停下脚步,按刀远眺,诸将正在挑选中意的侍女。杨万虎的大嗓门隔了许远,清晰可闻。
“老子的头功!谁敢跟老子抢。”
河光秀嘟哝了句什么,诸将哄然大笑。
他们是将军,职责在打仗;而邓舍是主帅,责任在全局。他轻声笑了笑,放弃了立刻召集诸将军议的念头,给他们些快活的时间罢。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他吩咐道:“选几个关平章的侍妾,快马送去平壤。”
胆大的亲兵道:“文将军好的元配。”
“胡乱!关平章的元配,……”有李成桂老婆的例子在前,前车可鉴,不可留在身边,倒不怕她投毒,省的投降的关铎嫡系心生二志。邓舍犹豫片刻,道:“一并送去平壤罢,告诉文将军,不许动她。待禀明了主公,然后发落。藏宝库的财物与侍女,陈虎、赵过、洪先生那里,也各自送些去。”
他一边说话,一边大步下了凉亭,站得久了,颇有冷意。
“将军哪里去?”
“总管府。”却是他上次来辽阳,关铎赠给他的那处宅子。
“那这宫中?”
邓舍意味悠长,道:“平章宫中,自然有平章来住。”他问道,“赵帖木儿,有没有消息?”
“没有。”那亲兵也奇怪,“掐算日子,这厮去沈阳,怕有半个多月了吧?莫不是死了?”越想越有可能,“纳哈出个狗鞑子,心狠手辣;赵小生内乱,被将军一举剿灭,没准儿他恼羞成怒,说不准,说不准。”
“沈阳有没有异动?”
“陈将军来报,太平无事。散出去的游骑,抓了几个沈阳的细作,斩了。”
邓舍颔首,道:“传令,叫陈将军回来吧。”
当前面临的麻烦,沈阳不过居其次,纳哈出损兵折将的,不足为惧。最大的麻烦,在广宁,在辽西,在怎么安抚潘诚与沙刘二。不但安抚他们,使其不至于斥责己方为逆,还得叫他们痛痛快快地接受。
对此,根据潘、刘两人的性格,邓舍拟定了两条不同的对应策略。
回到总管府,他取出三封早就写好的文书。第一封,是檄文,挂榜城中,传送辽东各地。檄文本该战前传送,之所以没送,为的确保突袭的隐秘性。第二封,送给潘诚的密信;第三封,送给沙刘二的密信。
挑选了十几个得力的亲兵,邓舍一一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