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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怒了她,只怕这早上瞬间的见面与交谈也会失去。因此,他宁愿保持着现在这种见面方式,时间虽然短暂,但比不见好上几十倍。
正如柳姑娘早上准时遛马一样,他也装作准时遛马,只不过他的‘时”“准”在柳姑娘遛马回来经过他家门前之时。
保持这种见面方式,让柳姑娘以为这是他的习惯,并非为柳姑娘而施行。
从柳媚年前回来,柳庄主夫妇带着她到东方家拜访庄主那天起,东方磊便被柳媚的气质风度迷住了。正好东方秀也很喜欢这位姐姐,东方磊便不时怂恿妹妹去探访柳媚,或邀约柳媚到太白别庄做客。三个多月以来,彼此过从稠密。起初东方磊喜不自禁,以为柳姑娘对自己必然也和自己对她一样,是“惺惺惜惺惺”,后来才发觉事情并不象自己想的那样顺利,柳姑娘对他和聂聪、孔翔两位师兄一样无区别,对秀妹却是亲热得多。
“愿为双鸿鹄,奋翘起高飞。”
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只好强忍相思之苦,要以“精诚所加,金石为开”的至诚,去启开姑娘的心扉。
现在,直到姑娘的倩影消失不见,他才怅然牵马回庄,哪里还有这份闲心去遛马?
其实,他从来也未遛过马,如果说他在遛马的话,那不过是把马从庄中马厩牵出来,走到庄外见了柳姑娘一面后,又把马牵回去而已,决不前再多走一步。
只有这倒霉的乌骓马不明白主人玩的鬼把戏。
再说柳媚离开东方磊后,心里也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烦躁。
东方磊挂在脸上的情思,只有傻瓜才看不出来。
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东方磊出身武林世家,几代都是名震江湖的大侠客。原先一家居住在太白山,因而父母东方敏和郑兰芝有“太白双英”之称。后来东方敏夫妇分家外出,便到了曲江池兴盖了“太白别庄”。太白山故居则由兄长和一些叔伯子侄继承祖传家财,并顶着太白一脉武功的盛名,在江湖独树一帜。
太白山武功享誉天下,不亚于各大门派。
东方磊可说是出身于名门正派,煊赫的武林世家。
他个人也生得玉貌丰神,文质彬彬。不但武功高强,琴棋书画也都有涉猎,可说是文武双全。
这不正是一个女子翘首以待的如意郎君么?天下男人虽众,人才超群的毕竟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啊!
可是,尽管如此,她却毫不动心。
这到底为的什么?
她自己也感到纳罕,居然不知道。
她不讨厌他,对他也甚有好感,然而仅此而已。
要她与他“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她绝对办不到。
既然如此,她对自己的心意了解得这样清楚,那么以后就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不能让东方磊这样痴情于她,给以后带来无谓的烦恼。从明天起不再出来遛马,同时也要避免再到太白别庄去。如果东方秀上她家来,她自然热情接待,要是东方磊也来,就必须对他更矜持些,以断了他的念头。
想到这些事,她又联想起昨日花市的风波,这一虎一龙究竟会带来些什么灾难,此刻尚在未料之中,若是再上门欺人,她就不管他们的来头有多大,也要狠狠惩治他们。要是他们搬来了凶神恶煞,自己也只好去搬动师傅。她相信只要师傅出山,天下只怕无人能敌。
这样想着,心情舒畅了不少。
忽然,她发觉白马停了步。
一抬头,不禁目瞪口呆。
站在马头前三步的,竟然是昨天被自己抽了两马鞭的穷小子,那个自称在胡人堆里长大的莽撞青年。这会儿,他正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那双会撩人的贼眼,看得她心跳。
“你干什么?又讨打骂?”她强自镇定心神,沉下脸来喝道。
“怪事,在下路过此地,瞻仰曲江池那些残缺的宫庭楼阁,当年‘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唯有鸥鸪飞’,‘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唯见青松在’,‘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这不是令人怀古而发幽思么?莫非发幽思也碍了姑娘,又该遭打么?”
柳媚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了。
看不出这个一介村夫,居然一出口就引用了李白、卢照邻、刘禹锡的名句,这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了。
可是,她几曾在男子面前吃过亏?示过弱?她心念一转,叱道:“你再这么死死盯住人家看,姑奶奶非把你两只眼睛挖下来不可!”
萧笛笑道:“那不成了‘有眼无珠’了么?眼睛生来既然不准看人,那我就看马吧。”
柳媚见恫吓无用,气得骂道:“谁和你嬉皮笑脸,这马是姑奶奶的,不许你看!”
萧笛把脸一侧,道:“不看就不看,就怕等不了片刻,你非得请我看!”
柳媚见他油嘴滑舌,芳心大怒,扬起马鞭就想给他一鞭。转念一想,扬起的马鞭又未落下。她想,一介村夫,自己何必与他计较?不理他也就完了。
主意打定,两腿一挟,轻抖缰绳,欲策马走去。
白马向来温顺听话,也就依着主人心意,举蹄前行,但速度却是如此之慢,就象它不愿离开此地似的。
萧笛在白马经过他身边时,往后退了两步,一只眼睛半眯,嘴角上带着嘲讽的笑意。
柳媚看见他那付神态就有气,真想打他两鞭才解气可是,她顾不上打人了。
白马走不出三丈,忽然又站住了。
怪哉,这是怎么回事?
她抖了抖缰绳,轻叱一声,那马儿全当没有这回事似的,依旧站着不动。
她惊奇无比,同时又恼怒不堪,她仿佛感到背后刺来了萧笛那双贼兮兮的眼光。
一怒之下,她挥起了马鞭,要惩罚这不听话的畜牲,它给她带来了难堪。
不等她的鞭子挥下,马儿前蹄一跪,居然趴下了。
她大吃一惊,急忙跃下了地。
怎么了?她视同宝贝、爱如性命的“雪花”怎么了?
她预感到情况不妙了。
马儿趴下后一侧身,四腿斜伸躺倒了,马嘴里不断吐出白沫。
柳媚惊得花容失色,浑不知如何是好,连眼泪也流下来了。
她惊慌失措地蹲在马儿身前,心里慌得没了主意。
这时,她又听见萧笛的声音了。
他说:“明明马儿有了病,还不让人瞧,唉,多好的马儿么,就这么糟踏了。”
他知道马儿有病?莫非他会医马?
抱着一线希望,她急忙对他说:“你懂得治马吗?”
“略懂一二。”
“那你还愣在那边干什么?还不快来治马!”
“怕你打呀,你不是不准看你的马儿么?”
这家伙其是可恶已极,这种时候还拿话呛人。
可是,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救马要紧。
“叫你不看你就不看,叫你看你就看,噜嗦什么?告诉你,今天姑奶奶的马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非拿你抵命不可!”
女孩儿家有时就是不兴讲理,你有什么办法?她的马儿病了,与别人什么相干?
萧笛苦笑着走过来:“姑奶奶倒真是个讲理的角儿。”
“你胡诌什么?”柳媚杏眼圆睁。
萧笛赶忙道:“我说姑奶奶的马是匹日行千里的脚儿。”
“你知道它是匹良马?”
“那是自然。”
“既然知道是千里驹,你就非治好它不可!”
“就在这里治吗?”
“不在这里在哪里?快些快些,你看它都快不行了!”
萧笛见她眼泪直流,心里不忍了,他忙把挂在肩上的布袋取下来,伸手进去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小白布袋,又把白布袋解开,袋里全是一包包的药,他取出了一包。
“慢着,”柳媚不放心了,“你到底会不会医马?”
萧笛道:“你信就会医,不信就算了,我走我的路去!”
咳,这家伙口气还真不软,你拿他有什么法?
“好,我信!不过,你要是医死了我的雪花,我真要你的命来抵!”
“你如果失了马还杀掉我,不是更吃亏了么?怎么也不仔细想想。”
柳媚一愣:“我怎么吃亏了?”
萧笛怕她悟过来时暴跳如雷,连忙岔开道:“好啦好啦,医马要紧,我把它的嘴掰开,你把药往它喉咙里倒,懂了么?”
他支配起她来了。
她乖乖听话,接过了那包药粉。
他双手握住马嘴,毫不费力就把马嘴掰开:“快倒药,咦,往里些,别倒在舌头上,再往里些,朝喉头处倒,哎,你真笨,算啦算啦,就只好倒在舌头上了。”
听听,他敢骂姑奶奶“笨”。
可是姑奶奶这会儿关切马儿赛过一切,哪里注意到萧笛嘴里在说些什么,否则不一掌打掉他的牙齿才怪。
这时萧笛坐到地上,把马头放到自己的腿上,一手拂着马鬃毛,嘴里叽哩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柳媚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莫非会巫术,在念咒语?
真是个古里古怪的家伙。
可也真叫人奇怪,那马儿似乎被他抚摸得十分舒服,竟伸出血红的舌头添了舔萧笛的手,对他似乎十分依恋。
其是咄咄怪事!
雪花向不容人亲近,只有她能骑它。
他难道会的魔法?
这会儿他拂抹马颈,脸上的表情却是如此温和又如此多情,仿佛与他在一起的不是一匹马儿,而是他久久渴望的红粉知己。
啊!他真象一个猜不透的谜。
“它会好么?”柳媚轻声问。
“有我在,它自然死不了。”
“没有你呢?”
“那么它就只好到阴司地府去当阎王老爷的坐骑,倒也神气得很哩!”
“胡说!”
“不信?”
“不信!”
“那就试试看吧!”萧笛轻轻拍了拍马颈,轻轻将马头放到草地上,人也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
“走了呀,回城睡觉去。”
“不准去!”
“噫,怎么啦?”
“我的马还没有好!”
“马儿一时半时好不了,我的药又不是仙丹,总不能叫我成天陪着它呀。”
“能的,你就替我守着它!”
“没有我也行呀,你怎么不另请高明呢?”
“放肆,讨打么?”柳媚举起了皮鞭。
“你要我替你守马?”
“不错,你医好了雪花,我会多给你赏钱!”
“是么?”萧笛嘴角上又出现了嘲讽似的笑容,“给多少?”
柳媚最恨他这种笑容,闻言大声道:“要多少?”
“你看着给吧!”
“好,五十两!”
“……”
“怎么,嫌少?一百两!该知足了吧。”
“……”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还嫌少?”
“不,太多了。”
这话又颇出柳州意料之外:“多了?”
“唔,只要一日三餐,还得有张床铺。别的一概不要。”
“你干什么?要赖在白鹤别庄?”
“非也,这马得了重病,而且已非一日,可不是三天两夜好得了的,你若怕我赖在你们家,那我现在就走吧。”
柳媚想了想,无奈其何,道:“好,如果你在别庄把马治好,为人老实,也许就会让你留下当个马夫。”
“好,一言为定。”
柳媚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禁大为后悔。此人分明想赖在别庄,自己不该冒失开口。
但又一想,留下他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他真是来卧底干坏事的,到时收拾他便了,有什么可担